“……你爸最近,身体怎么样?”她试探地问。
岳山川这回听讲比她认真,随口说:“一直挺好的啊。工作又不忙,一有空就去水库钓鱼。上回还钓到一条 5 斤的翘嘴,邻居争着要买……现在估计又在水库呢。”
看来岳山川还不知道。
甄稚的头脑很乱,放幻灯片似的交错各种画面。苏医生讲解到使用 AED 的注意事项,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现在每一组可以按顺序来尝试使用这台机器。千万注意我刚才强调的……”苏医生的目光落在他们这组,“那边两个年轻人,你们先来吧。”
除颤仪开机,机器女声提示:“请按照图示粘贴电极片。”
甄稚机械地运转着,脑子里在纠结要不要告诉爷爷。她能想象爷爷戴着老花镜,当看清病历报告的那一刻,老泪纵横的模样。
“正在分析患者心率情况。”
或许不是最坏的结果,肿瘤是良性的也未可知。如果是这样,现在告诉爷爷反倒让他老人家徒增担心……
“自动充电中。”
市人民医院的肿瘤科远近闻名,专家号很难抢,一般都是在其他医院确诊恶性肿瘤后,才会转诊到这里。如果是这样,那么三伯的病情其实已经很严重了……
“请按下红色按钮,开始除颤。周围人员请勿触碰患者身体。”
甄稚无意识地咬着手指甲。岳山川按下除颤按钮时,她正陷入深思,手臂无意识地往下垂。
除颤时机器有提示音,所有人都以为不会出现误触。所以当甄稚指尖即将碰到假人的身体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苏医生想冲上讲台阻拦,但一切似乎都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际,岳山川从旁边一把搂过来,巨大的惯性带着她整个人往旁边扑。
甄稚的脑袋撞在黑板上。一颗磁铁被震下来,挂画歪斜了一角。
疼痛让她清醒过来。目光聚焦,面前是岳山川满面怒容:“你是有多蠢,没听见提示音那么大声在说什么?知不知道除颤的电流有多大?”
“对不起。”面对台下十几双眼睛,当众被苛责让甄稚感到脸颊滚烫。
她向苏医生飞速鞠了一躬,逃也似的跑出了培训厅。
岳山川一愣,拿起她的外套追了出去。
哇,真的是事儿一个接着一个来啊
这本是剧情流!各种情节起伏还是比较多的!
第19章 “对不起”
印象中,岳山川这个人不仅嘴贱,还死犟。若是他这种人能给自己道歉,那真是太阳西升,长江倒流。
甄稚穿着毛衣冲出医院大门,在公交站台冷得呵手。岳山川追出来,把外套直接盖到她的头上。
“你的衣服,忘了拿。”他就只说了这一句。
看吧,让他说出对不起,那是不可能的。
甄稚的思绪很乱,顾不上跟他置气,但也不会主动给他台阶下。这时公交车晃晃悠悠地驶入车站,像一只巨大的钢铁甲虫,隆重的一声泄气,打开车门。
车上挤满了买完菜的老太和从补习班下课的学生。明明能挤上车已是不易,但甄稚硬生生挤到车尾。两个人一头一尾地站着,拉着扶手偏偏倒倒,自是一路无话。
甄稚还没想好,该与谁说自己无意中撞见了三伯的秘密,自己就先病倒了。
刚开始还只是嗓子疼,第二天起床后吞唾沫都连带着耳朵响。半天之内开始咳嗽、流鼻涕,晚上竟发起了高烧。
“叫你一放假就撒了欢到处疯。冬天流感多严重啊,这下满意了?”陈留芳对着光看了一眼水银温度计,“三十八度五。明天就是除夕,你可真是要过个好年。”
母亲的话向来刻薄。甄稚昏昏沉沉地缩在被窝里,怕冷,又浑身发热。
迷糊中感觉到母亲把濡湿的毛巾敷在她额头上,一遍遍给她擦拭胳膊和腿。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掀开被子把她翻了个身,用沾水的硬币在她背上刮痧。
第二天再起床,把身体里的热气呼出体外,甄稚感觉到整个人轻松多了。趿拉着拖鞋到洗手台洗漱,含着牙刷抬起头,甄稚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
“妈你干吗要在我额头上刮痧?!”
除夕是陈留芳最不得空的日子。虽然下午两个大姑子要来帮忙做年夜饭,但整个四合院除旧迎新的大扫除,是她一个人的艰巨工程。
她正戴着塑胶手套在浴室里冲洗纱窗,闻声探出半个身子:“我要不给你刮,你昨晚就烧成傻子了。”
甄稚仔细观察自己的额头。五道紫红色的痧痕清晰地印在脑门上,带着微微弧度,活像挨了梅超风的九阴白骨爪。
她鼻子还堵着,瓮声瓮气地抱怨:“我这样子怎么出门……”
“正好不用出门,在家安分两天。”陈留芳脸上颇有得逞之色。
桌子上摆着残羹冷炙,时钟指向九点,全家只剩她没吃早饭了。只有牛奶和鸡蛋还是温热的,馒头已经硬得能砸核桃。她懒得拿到厨房加热,胡乱对付了两口,拿起镜子和剪刀回到了卧室。
父亲来敲房门的时候,她正对着镜子,迎着微弱的天光剪刘海。过年多喜庆,她可不想沦为笑柄。
“石榴,听你妈说你昨晚发烧了?”甄青松隔着房门说,“岳山川在大院门口等你。”
她坐直了身体,哑着嗓子说:“爸,我身体抱恙,不见他。”
父亲笑她:“还‘抱恙’,文绉绉的。”
甄稚剪完齐刘海,对着镜子左瞧右瞧,还算满意。只是聚精会神这么一会儿,头脑又开始发晕。
书桌上有陈留芳放的一袋病毒感冒冲剂,旁边一个敞开盖的保温杯冒热气。她懒得去客厅找杯子,撕开袋子把颗粒一股脑儿倒进嘴里,就着热水像吞胶囊似的吞下去。皱眉难受了好一会儿,才脱掉棉袄又钻回被子里,继续昏睡。
沉沉地睡了一下午,客厅的嘈杂声仿佛很遥远,听不真切。看来大姑和二姑两家人都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