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卫瑾瑜便搁下茶盏起身,往外?走了。
明棠已经驾车在外?面?等着,一直等卫瑾瑜出了东跨院,登上公主府的马车,谢琅方收回视线,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
雍临牵了马过来?,问:“世子?爷,咱们也出发?么?”
谢琅却道:“不急,先去趟二十四楼。”
雍临一愣,觉得自家世子?一定是疯了。
“这个时辰去二十四楼,世子?爷您肯定会被人瞧见的,万一要是撞见那些御史可?就完蛋了。您这官还要不要升了。”
谢琅起身一笑。
“我要的就是被他们瞧见。”
“别废话,走吧。”
出府前,又吩咐孟祥:“以后东跨院的灯,无?论我在不在,天一黑就准时掌起来?,浴汤也早些备好,随时烧着,不要等着他回来?自己找你们要。”
“早膳晚膳,也都让小?厨房提前做好在灶上温着。”
“你是侯府的老人了,如何照顾人,应当比我清楚。下次回来?,别再?让我瞧见黑灯冷灶的情况。太后把那两个女官召回宫里,不是为了给你们省事?。”
孟祥立刻明白这个“他”是指卫三公子?,羞愧之余,正色应下,道:“世子?爷放?*? 心吧。属下都记下了。”
到底忍不住问:“外?头那些传言……”
谢琅冷冷道:“我与他是圣上赐婚,别说只是几句传言,就算我们私下里真?的交恶,闹了不愉,我与他照旧是夫妻,他只要住在这里一日,谢府上下,就不能丝毫怠慢他。”
他语气罕见严厉。
孟祥跪了下去。
“属下知错,也明白了。”
这日早朝,天盛帝果然为户部粮仓一案顺利告破大行封赏,经凤阁审定后,天盛帝当朝宣布升卫瑾瑜为正四品佥都御史,原四位佥都御史之一的杨清则擢为正三品左副都御史。
参与延庆赈灾事?宜的官员也各有封赏,苏文卿年纪轻轻已高居三品侍郎之位,自然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往上升,皇帝便赏赐了其一座宅子?和金银珠宝若干。谢琅修堤平乱有功,原本要升为从三品定远将军,然而因有御史参其仗着赈灾有功,玩忽职守,竟在回京南大营途中,公然撂下两营兵将,大摇大摆跑回上京,在二十四楼里与一群纨绔子?弟群欢作乐,朝臣群起抨之,天盛帝不得不收回封赏诏命,仍让谢琅待在四品宣威将军的位置上,滚回京南大营面?壁思过。
申斥诏书下来?时,谢琅正在包厢里同姚松等人吃酒。
姚松感叹:“为了这顿酒,害你丢了一个从三品的官位,唯慎,哥哥对不起你啊。”
谢琅照旧端着副混账姿态道:
“京南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从三品和从四品有何区别,哪里如坐在这里,同诸位饮酒畅快。”
众人皆是捧腹大笑。
姚松一拍大腿:“没错,这世上哪有比美酒和美人更教人开怀的事?。”
“说起这美人,唯慎,你身边那个蛇蝎美人卫三,小?小?年轻就升了正四品,可?真?是教人刮目相看啊。这一批新科举子?里,就数他和苏文卿二人最扎眼了。更有趣的是,苏文卿是靠着咱们那位首辅大人的赏识提拔,一脚跃了龙门,这卫三却是连破两桩大案,踩着卫氏的脸面?升上去的,任谁不说一句大义灭亲,心狠手辣。”
“夜里睡觉,你们躺在一处,也不怕他咬你一口。”
纨绔们说起浑话来?没个正经,谢琅面?无?表情饮了一口酒,因为这话,肩上牙印无?端有些抽疼,道:“他想咬我,也得有那个胆量。我只是有些好奇,他一个卫氏嫡孙,为何会与卫氏过不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姚松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你难道不知道他父亲卫晏,当年是如何死的?”
一个纨绔忍不住道:“大公子?,这种事?你也敢拿到酒桌上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这是他们卫氏的罪臣,又不是我们姚氏的罪臣。”
姚松给自己和谢琅各斟了一盏酒,方道:“我听?说,当年登闻鼓事?件发?生后,是咱们那位首辅大人,为了保全卫氏名?声,连夜进?宫,请求圣上将卫晏处死以正视听?的。卫晏被杖毙时,那卫三就站在皇帝身边,虽然听?说此子?一滴泪也没流,可?到底是生身父亲,那心里头,怎么会对卫氏没有一丝怨恨。”
“自然,卫晏之死天下皆是,卫三生母,那位监国?长公主的死,至今才是一个谜团呢。”
此事?便更是皇家禁忌了,一时间,雅厢内的气氛都有些凝肃。
谢琅不动声色转着酒盏,问:“那位长公主,又是如何死的?”
姚松道:“明面?上都说,长公主夫妇鹣鲽情深,明睿长公主是因为听?说了卫晏身死的消息,在宫中哀痛而绝。可?你们想想,此事?难道不奇怪么,长公主既然身在宫中,又有监国?之权,为何会眼睁睁看着卫晏被杖毙而丝毫不出来?阻拦。且明睿长公主不是一般女子?,那是先皇口中魄力不输男儿,有皇储之风的帝女,就算真?的听?说了卫晏身死的消息,又怎会轻易哀绝而亡。自然,这些还不算最诡异的……”
一众纨绔不由听?入了神,见姚松突然停下,忍不住急问:“那最诡异的是什么?”
这等皇室秘闻,寻常勋贵子?弟和世家子?弟是绝不可?能知悉的,也只有姚松这种大族嫡子?,才可?能知道一鳞半爪的内情。
姚松越发?卖起官司,不紧不慢给自己倒了第二盏酒,方道:“自然,我也是道听?途说的,你们听?听?即可?,不必当真?。我听?说,其实?在登闻鼓事?件发?生的三日前的夜里,明睿长公主就被一位凤阁执事?以凤阁有紧急公务为名?请进?了宫中,自那夜入宫之后,长公主一直没有回府,一直到三日后卫晏身死,宫中才传出长公主哀绝病逝的消息。”
“之后,礼部为明睿长公主举行了隆重的丧仪,却无?一人亲眼见过长公主的尸体?,连长公主生母,当今太后以死相逼,都未能将那已然被钉死的厚重棺木打开。于是就有传言称,长公主其实?不是病死,而是被毒死的,因怕露出端倪,礼部才受命封死了长公主的棺木,不许任何人窥探长公主遗体?。甚至还有更离奇的,说长公主早在卫晏死前,就已经不在了。”
纨绔们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说法,不由目瞪口呆,倒吸一口寒气。
有人又问:“明睿长公主可?是先帝亲封的监国?长公主,听?闻长公主死后,当今圣上哀痛欲绝,在长公主灵前整整哭了三日,形销骨立,不成人形,到底谁有这么大胆子?,竟然敢谋害长公主?”
“谁知道呢,陈年旧事?了,就算真?有什么阴谋,谁还会去深究。”
“如今陆允安与卫晏皆是板上钉钉的罪臣,此事?,就更不会有人提起了。”
“我也是当个稀罕事?与诸位说说,来?,咱们继续喝酒。”
恰好老板送了几名?伶倌进?来?,气氛便也重归热闹,姚松问老板:“隔壁厢好生热闹,谁做东请席呢?”
老板笑道:“不是谁做东请席,是礼部尚书文尚要告老还乡了,礼部一众官员一块设了席,为这老尚书辞行呢。”
“原来?是这老家伙。”
姚松道:“你们可?别小?瞧这老头子?,这位文尚书,文氏家主,可?是当年东宫两位太傅之一,天盛元年最早入阁的阁臣,连圣上都得让其三分?薄面?,这些年担任礼部尚书,掌着科举大事?,招揽了不少门生子?弟,顺顺当当从尚书位上退下,这回致仕,可?是风光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