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在喊他,无缘无故,他脑子里怎么会冒出道这样的声?音。
手掌忽触到一道冰凉之物。
谢琅低头,挪开手一看,才发现是那?日在大慈恩寺里花了十两银子抽的那?根签。他觉得有趣,没舍得仍,才随手搁到了枕头下面。
方才他手指压着的正是那?一句“以?身为祭问鬼神。”
**
次日,卫瑾瑜要去督查院报道,谢琅则要进宫向天盛帝禀报春狝事宜,两人俱天不亮就醒来。
卫瑾瑜要起身下床,发现谢琅还?杵在外侧,没有起身的意思,不由皱眉。
“劳烦让一下。”
谢琅本抱臂沉思,闻言笑着一挑眉:“还?难受么?要不要我抱着?”
“……”
卫瑾瑜冷冷盯他片刻,直接踩着他腿下了床。
谢琅:“……”
两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坐在一桌,简单吃了顿早饭,便各自出门去了。倒是孟祥盯着谢琅唇上新结的一片血痂,揣测万千。
督查院辰时上值,卫瑾瑜第一天报道,特意提前半个时辰到了,找管事的司吏领了官服、腰牌等物,收拾妥帖,便到议事大堂外等候召见。
因新御史上值第一天,要先由有资历的坐院御史进行训话?。
所谓训话?,无非就是讲讲院中规矩,御史要恪守的规章制度,再说一番勉励警戒的话?,年轻御史恭领教诲,敬谢前辈垂训,便算正式就职了。
新御史入院,一般先由资历丰富的老?御史带着学习一段时间,熟悉院中各项公务流程后,再独立办公,训话?结束,许劭被安排去见指定的教引御史,卫瑾瑜则直接被领到了顾凌洲日常办公的政事堂外。
“司书一职既由你兼任,院中便不再给你指定专门的教引御史了。具体要做的事,会有上一任司书与?你交待。”
“阁老?规矩严厉,平素政务又忙,恐怕没什么时间教你,你自己要耳聪目明,多看多学,手脚勤快些。”
“政事堂大小事务,都由郑御史管,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可向他请教。”
老?御史一板一眼嘱咐。
卫瑾瑜一一应了,垂目道:“下官恭记。”
老?御史打量他两眼,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背着手走开了。
路上碰上杨清,杨清问:“老?御史愁眉紧锁是为何?”
老?御史道:“这阁老?怎么想的,选一个养尊处优,瞧着文文弱弱的卫氏嫡孙当?司书,阁老?规矩那?般严,我怕那?小子承受不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杨清忍不住笑道:“那?孩子聪明着呢,您老?且把心放肚子里吧。”
政事堂很大,堂内所有司吏和年轻御史都为次辅顾凌洲服务,即使顾凌洲本人不在堂中,堂内气氛亦肃若公庭,端谨有度,诸御史各忙其事,不闻一丝杂音,只?是卫瑾瑜进来一刻,众御史仍不受控制眼前一亮。
少?年郎容色清绝,着一身浅绿色圆领官袍,腰悬银鱼袋,洁秀文雅,如芝兰现于庭间,令人挪不开眼目。
御史们眼里紧接着露出同情?。
因人人皆知,政事堂里,最难干的就是司书一职。
贴身侍奉笔墨,便等于时时跟在阁老?本人身边,虽然干得好得阁老?赏识收益很高,但干得不好挨板子挨罚才是家常便饭。
阁老?罚人,又是出了名的不留情?面。
主事御史名郑开,三十岁上下,寒门出身,从心里讲,自然是不喜卫瑾瑜这样的世家子弟,何况还?是个卫氏嫡孙,然而对?方六科全满早已在督查院内扬了名,又是阁老?亲自点的人,他也无话?可说,按着规矩先说了一遍司书的职责。
“司书,顾名思义,主要给阁老?侍奉笔墨和整理?日常文书。侍奉笔墨就不必说了,就是阁老?办公需要书写或批文时,记得先提前把纸墨备好,别等阁老?催问再临时准备,耽搁时间,此外不同文书所用纸张和墨的颜色不同,你也要一一记下,切不可弄错弄混了。”
“至于整理?文书么,督查院辰时上值,阁老?因要经常去凤阁办公,你须提前半个时辰将当?日所有等待阁老?批阅的文书全部整理?好,放在案上,方便阁老?查看,如果有特别重要的加急文书,要单独拣出来,放在一起,好方便阁老?第一时间过目。加急文书一般都是由十三道御史自外发回的涉及重案要案的紧急文书,会特别标注‘急’字,一旦遗漏,非同小可,万要注意此项。”
“如果当?日需要批复的文书很多,阁老?又需去凤阁,你需要将剩余未批复的文书一道跟着带过去,切记路上妥当?保管,不能遗失,还?有当?日未批复完的文书……”
一条条讲完,郑开道:“今日若无意外,阁老?大半时间都会待在凤阁办公,应当?不会再来督查院,你正好可先熟悉一下各类文书,待会儿让钟岳带你整理?一遍。”
顾凌洲在政事堂有专门一间值房,平日处理?公务都是在那?间值房里,诸御史都是进去值房禀事。
卫瑾瑜一一应下,便跟着上一任司书钟岳去值房里,学习整理?文书了。
钟岳是个二?十多岁,长相?周正的青年,见卫瑾瑜眉目镇静,动作有条不紊,不由笑道:“旁人头一回给阁老?当?司书,都是满心惶恐,坐立不安,你胆子倒是挺大。”
卫瑾瑜便趁机询问:“敢问师兄,阁老?很严厉么?平日可有何特别喜恶?”
对?方虽为卫氏嫡孙,却?谦逊有礼,钟岳便也乐得多说几句:“阁老?严不严厉,你瞧瞧外面那?些办事的御史不就知道了?政事堂掌着督查院所有机要文书事务,一旦出了差错,便是贻误大事的大错,阁老?动起怒来,所有御史无论品阶全部受罚的情?况也是有的。至于喜恶么,阁老?生活简朴,不喜奢靡,但每日清早有饮茶的习惯,你可提前备上一盏,另则,阁老?很注重案面整洁,你勤打理?着就是。”
“还?有,督查院掌风纪,辰时上值酉时下旨,千万不要无故迟到早退,缺席公署,一旦被抓住,是要挨板子的。”
卫瑾瑜眼睛一弯:“多谢师兄提点。”
这一声?声?“师兄”叫得甚为舒心,因在卫瑾瑜这批进来之前,钟岳这一届算是资历最浅的御史。钟岳道:“你也不必有太大压力,刚过来嘛,出点差错很正常,只?要不是大错就行。便是师兄我,当?了三年司书,也不敢保证自己一点错不犯。”
**
吏部授官尘埃落定,顺利得到授官的寒门学子们特意在北里设宴庆祝。
苏文卿、孟尧、魏惊春及顺利考入督查院的许劭都在宴席之列。孟尧原本已经做好吏部将他外放或者随便给他安一个闲差的准备了,甚至连最差的待职准备都做好了,没料到最后吏部竟授了他兵部从九品司务一职,虽然只?是最低的从九品,然兵部却?也算是核心机要部门,也是他一直想去的一个部门。
孟尧至今都没想明白?,这等天上掉馅饼的事怎么就落到了自己头上。魏惊春得知消息,倒是比自己被授了官还?高兴,当?夜已经拉着孟尧到北里庆祝过一场。
如今被授官的寒门学子里,属魏惊春从五品户?*? 部员外郎与?苏文卿从六品翰林院编修二?人职位最高,其他学子大多都是七品,还?有孟尧这样的从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