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沙的地下管道系统连接着维斯瓦河,在最初建造的过程中,设计者将维斯瓦河引入了地下,并通过大量地下管道贯通了老城区。
据说,有一次党卫军的人在被炸毁的一座位于老城区的哥特式教堂的废墟上闲谈时,听见了下水管道里窃窃私语的谈话。
那声音是通过一根铁水管传播的,水管上缠绕着错综复杂的电线丝,铁水管一直从克拉科夫郊区大街的下水道系统中穿过。
而固态是传播声音最好的介质,偏偏管道设计得离教堂地面又非常接近,躲在下水道里谋求生存的华沙居民说话的声音被通过铁管传到了地面上。
由此,一场专门针对华沙地下管道的清洗行动开始了。
卡特琳队长清点完人数后,你在军用卡车上朝着她伸出了手,一个用力,将她带了上来,随后,军用卡车启动。
一路上,从周围传来的射击声就没有停止过,摧毁华沙的命令仍在被执行着。
党卫军围堵着平民,让他们背对着残垣断壁,用机关枪疯狂地扫射,流水线作业,一次十个、二十个不等。
然后,如山成堆的尸体被黑色葬礼军团扔到了卡车上,在防化辅助人员进行化学药剂喷洒后,那一辆辆载有无数具尸体的卡车被运往了华沙郊区,党卫军随便找个地方将他们就地掩埋。
于是,一个又一个地方成为了乱葬岗,埋葬着冤死的亡魂。
起初你的胃部还会因为这些鲜血淋漓的场面而止不住地翻腾,因为你无法直视那些毫无生命迹象的一具具尸体。
再后来,等你已经真正意识到了死亡的含义时,死亡已经教会了你一切。
下车后,卡特琳队长给大家进行疏导:“不要多想,你们只需要完成任务,这一切都与你们无关,上帝与我们同进同退。”
防化辅助队的队员们大多都是年纪不大的孩子,她们在面对这种残酷血腥的场景时,难免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
众人蹲坐在军用卡车上,隔着浅黄色的防护服互相握住了彼此的手。
“伊伦,你和希尔达一起负责B区西南位置的处理。”
卡特琳队长有序地安排着任务,队员们人手一份划分好ABC各种区域的华沙地图,立刻按照指令开展了工作。
B区西南位置状似曾经是一片民用住宅区,现在瓦砾成堆,只剩下一片废墟。
你和希尔达两人内部之间重新划分了工作区域,一个往西,一个往南走去。
住宅区所有的房屋都像爱玛的玩具小屋一样,向着你肆无忌惮地敞开。
你爬过了横在街上的一堵倒塌的墙上,有种自己在进行横向攀岩的错觉,越过厚重的墙体,你找到了开裂的水管,对这块区域的水质进行了基本检测。
之后你马不停蹄地去到了下一个检测定位点,是一个四面漏风的地方,像是一个被活生生去除了七个面的长方体,只有一个有窟窿的天花板和四根灰白色的承重梁支撑着。
你踩过碎瓦砾,眼前依旧是混乱的场景,千疮百孔的世界,而后你蹲了下来,将地图放在了地上,查看着标注点。 就在此时,你听见了某种厚木板搬动的声音。
雅罗斯瓦夫用力地将厚重的板子扛起,向上抬升了几公分的高度,外界透过的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周围安静得恍若无人,让他放松了警惕。
他本该像老鼠一样在夜晚从地下通道里爬出来,可是下水道的人们实在是饿得不行,所以他必须冒着风险出来找点吃的。
你与雅罗斯瓦夫就这样同时站了起来,秋风狠狠地从空洞洞的四周灌进,你们隔着一片混乱不堪,在对望。
一切都静止了。
在你眼中,雅罗斯瓦夫穿着破损不堪的黄色衣服,那是波兰国家军的军服。
而在雅罗斯瓦夫眼中,你浅黄色防护服下,是他极度憎恨的灰黑色军服,尽管那军服上并没有肩章和领章。
你们无声地对峙着,直到从厚重板子下飘上来的剧烈的糜烂气味钻进了你的鼻腔。
无需多言,你已经可以想象那能够通往下水道的地下管道里,堆积了多少因为饥饿、疾病而死亡的尸体,也许成群结队的老鼠正在啃食着浮肿的尸体……
于是你弯了弯腰,勾起防护服的下摆,右手从下往上穿过,往口袋里掏着。
雅罗斯瓦夫的心已经被绝望填满了,有一个“女党卫军”就说明这周围必然会有一群“雄性黑狗”。
受伤的左腿限制了奔跑的速度,他根本无法在那个女人掏出手枪之前跑到她面前杀了她。
最后的藏身地点被发现,此刻你的脸对他来说,就是太阳的黑点,彻底将他们存活的光挡住。
雅罗斯瓦夫低下了头,在胸前用右手画着十字祈祷,枪声久未响起,等他再抬起头时,他看见远处的那个女人向着自己伸出了右手。
口罩之下,看不清面容,但口罩之上,眉眼状似悲悯,浅蓝色的眼睛像极了淡到极致的波兰三色堇。
然后她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面前的瓦砾堆上,捡起地上的地图,离开了这片区域。
雅罗斯瓦夫震惊良久,对活着的渴望超越了一切的恐惧,他一瘸一拐地小跑到了瓦砾堆前,惊奇到宛如亲眼见到了圣经里先知以利亚的火车火马降临在人间一样。
因为,骨白色的瓦砾堆上,竟然是三小块被蜡纸包裹得极好的巧克力。
*
这两天你和队员一直在华沙老城区进行着处理工作,你和雅罗斯瓦夫达成了某种未曾言说过的协议。
你将施莱歇尔送给你的,女性辅助队员配给额度之外的食物等物品带给了那个你在废墟之上遇见的波兰男人。
远处,灰黑色的云层逐渐积聚,变得厚重而低沉,仿佛是大自然在酝酿着某种即将到来的激烈的情绪。
“伊伦,感觉要下大雨了,我这边完成采样了,你那边需要帮忙吗?”队友希尔达朝你询问。
你回复:“希尔达,我突然想起来有个采样的水源数据不对,我需要重新去采集一下,你先回去,我很快就赶过去。”
“好吧,那你注意安全。”
在大量采样之后,希尔达倦怠了,她见你没有主动寻求帮助,便先行归了队。恪鶆铟欗
等你赶到那个四面漏风的检测定位点后,轰隆隆,一声巨大的雷声,在不远处的天空上炸开,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大雨哗然而落。
你连忙躲在了还未完全塌陷、能够遮挡的一块天花板下,通往厚重板子的道路被密集的大雨击打,而你口袋里被包裹的东西根本无法现在就遇水,再转过身,外面已是暴雨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