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在舞台的正上方,位置极佳,视野宽阔,正对着台上的歌剧演员,仿佛你和他们只相隔几米远。
本场演出的剧目是希腊神话中的故事《俄狄浦斯王》。谈及俄狄浦斯,人们的第一反应往往就是弗洛伊德大名鼎鼎的俄狄浦斯情结。
俄狄浦斯是忒拜国王和王后的儿子,神预言他必将弑父娶母,国王拒绝接受这个命运,于是进行了反抗,将他抛弃。但是没想到,长大后的俄狄浦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最终促成了神谕的如期实现。
随着剧情的推进,音乐中的和声逐渐召唤出令人不安的情绪,音量极大的和弦加上粗野的弦乐,让观众在其中寻找到了情感上的共鸣。
包厢的门被人敲了几下,然后推开,尤里走过来在费因茨旁边说了几句话,费因茨便起身拿起大衣和军帽,对你说他有事情要处理,低头吻了一下你的额头,然后离开了包厢。
女高音的咏叹调高亢悲怆,以世间最震撼的声音哀叹命运的捉弄。
你大概是真的没有什么艺术细胞,就连小时候学钢琴也是被妈妈迫着学的,现下你只觉得被吵得头疼,要命得疼。
你走出了包厢,下了楼梯,打算去一楼的走廊透透气,你在来的时候好像看见走廊两侧的墙上贴了许多海报。
长长的走廊通向歌剧院的侧门,场内的激昂热闹顿时消散,这里只剩下孤零零的冷清,给人一种别样的安宁。
你以为海报上会是些歌剧的宣传,走到一幅海报前停下,却看见上面画着一个面容扭曲、身体畸形的老人。
老人长着一个巨大异常的鹰钩鼻,看上去既贪婪又阴险。
他的手里搂着一大摞黄金,身后是堆积成小山般高的血淋淋的尸体,横亘在中间的是一个大大的“JUDE”。
又是……又是这种图……
你继续往前走着,发现走廊上的海报无一例外都是这种类型。
直到走到前面的直角拐弯处,你看见了一个穿着带风帽的苏格兰粗呢上衣的人,他体型高大,明显是位男性,你停下了脚步。
他正在用一支短小的粉笔在海报上画下一个大大的叉,他察觉到身后你的存在,转过身,用灰蓝色的眼睛盯着你,你和他都没有说话。
你没有说话,纯粹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因为你好像目睹了一场破坏行动。
约瑟夫没有说话,是因为他不确定眼前这个金发蓝眼,微咬着嘴唇,很有可能是雅利安的女性,会不会突然尖叫引来那群该死的德国卫兵。
走廊传来军靴和地面接触发出的清脆响声,约瑟夫躲进了拐弯处。
“这位女士,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谢谢您,我只是出来透透气,并不需要帮助。”
卫兵听到你的回复后,朝着你礼貌性地点了点头,便离开了此处。
你再次转过身来的时候,发现约瑟夫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对着你比了一个耶的手势。他见你一脸茫然的样子,又对着你比了一个拳头。
沉默是今夜的康桥……
这个人是在玩石头剪刀布吗?国外、国外也有这个游戏吗?你还以为这个是中国儿童小时候特有的游戏。
你现在该做什么……回他一个“布”吗……
约瑟夫觉得自己这次应该是判断失误,眼前的人应该只是害怕自己袭击她,所以才没有向卫兵举报。
也是,她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但却怀着身孕,应该就是雅利安人了。误把软弱当本色,他又犯错了。
在你呆愣的间隙,约瑟夫皱着眉头将上衣的风帽拢了拢,大步从侧门离开了。
你虽然仍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其实心里是十分敬佩这个男人的。
他看似只是在宣传海报上画叉,这一举动传达出来的却是反抗精神,尤其这里还是德意志的骄傲,柏林。
他以一个抗争者的姿态活着,以一个清醒者的名义活着,在这个特殊时期,唯有死亡才能解除他的武装。
你回二楼的时候,没有走楼梯,这次在外面站得有点久了,觉得少许疲惫。你从电梯出来,刚好走到一间包厢门口,碰上了出来的费因茨。
他正在和包厢门口的人对话。穿着军装的男人两手插在裤兜里,他旁边站着的是一位端庄的夫人,金发扎成发髻。
你现在身份特殊,都不知道该在外人面前叫费因茨什么,打算装作普通路人悄悄地走过去,但是费因茨却用眼睛余光瞥见了你,将你叫住。
“伊娜,去哪里了?过来。”
无语……他能不能装作不认识你啊……
伊伦·霍奇金的昵称也可以是伊娜,所以费因茨的称呼没有问题,但是,昵称是亲近之人才可以称呼的啊……这家伙又要搞什么……
算了,稳住,问题不大,熟人也算亲近的人。
你乖巧地站在费因茨的旁边,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敌不动,我不动。
费因茨搂住了你的肩膀,这个姿势对外人来说很亲密,某种意义上是在宣示主权。
很好,因为他愚蠢的举动,你和他之间的关系被急剧限缩到两种可能性上了要么是亲人,要么是情人。
“穆勒中校,海瑟琳夫人,这位就是伊伦·霍奇金。”
霍奇金和卡尔曼很明显不是一个家族的,你和费因茨只可能是情人了。他竟然当着同僚的面毫不避讳,不怕卡尔曼将军知道吗……
那位海瑟琳夫人朝你展露了笑容,露出了两颗虎牙,给原本的端庄又添上了几分温柔娇俏。
“霍奇金小姐,很高兴认识你,我是海瑟琳,我等你的好消息,到时候我和穆勒一定去参加。”
什么好消息……指的是你生孩子吗?你生孩子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呀……还有,到那个时候,你说不定已经完成任务回家了呢……
“夫人,谢谢您,我也很高兴认识您。”
虽然你总是觉得这些人话里有话,听不太懂,但是最基本的礼貌还是不能丢的,你又看向穆勒。
“穆勒长官,我是伊伦·霍奇金,也请您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