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黑色刺青（下）

你颤抖着，内心哀鸣着，无力地挣扎着，几近麻木地承受着。

泪水没有尽头地簌簌下落，银白的铁十字勋章在模糊的泪眼中闪现，危难之际，盘亘在心头，占据一切的都是那张冷漠刚毅的脸。

哥哥……

??“费尔……”

喉咙里终于逸出沙哑的音节，破碎恍若呻吟，暧昧纠缠的昵称如当头一棒，彻底击醒了陷入情欲里的施莱歇尔。

他突而一只手伸过去紧紧地掐住了你的脖子，喘着粗气，颇有些狼狈不堪地质问道：

??“费因茨·冯·卡尔曼和你是什么关系？！”

这个名字如同一个机关，被触发之后引发的是轰然委屈，你的泪水彻底像洪水破闸般泛滥成灾。

施莱歇尔震惊之下，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挚友难得对外呈现的温情，他不由得失口反问。

??“伊、伊娜？”

你含着泪水，手握着他掐住你脖子的那只手，艰难地点了点头。

??“草！”

施莱歇尔立刻松开了手，从你的身上跳了下来，扯过皱成一团不像样的被子盖在了你身上，见你面色又泛起红赤，连忙额头相抵，竟被涌上来的高热激得打个哆嗦。

??很快，目力不及的洗浴间传来哗哗水声，打湿的毛巾盖在了你的额头上。

??*

巴黎拉丁区教会医院。

施莱歇尔坐在病房的椅子上，双腿分开，手置于两膝之间，身体略微前倾，早前的歉意现下都变成了莫名的理直气壮。

??“伊娜，一切都是个误会，我希望，你不要对费尔提起那件事，这样对大家都好。”

你半坐在病床上，出神地望着窗外，默不作声。

他站起走上前，顺着光线描摹你柔美的侧脸，伸手一勾抹掉了眼泪。被他碰过的肌肤像是火烧般，你条件反射似的发抖地颤了颤。

??“我已经让人给费尔传了消息，他……”

话说到一半，房门就被敲响了几下，费因茨随后进来，他目光瞬间凝在你身上，而后拍了拍施莱歇尔，道：“赫利，谢了。”

施莱歇尔的昵称是赫利。

施莱歇尔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回看了你一眼，眼神中似是透着威胁之意，转过身和费因茨简单寒暄几句后离开了。

赫伯特·冯·施莱歇尔，党卫军少校，RSHA成员，其父格哈尔德·冯·施莱歇尔公爵为党卫军中将，就职于最高统帅部犹太人事务处，希特勒曾称呼其父为“容克贵族为党为国之典范”，是希姆莱的左膀右臂。

??1943年11月初，希特勒发布著名的第五十一号绝密指令，下令将德意志的部分兵力重新从东线调回西线，以空间换取时间，加强西线的战略防御力量，妄图杜绝英美联军在法国取得立足点。

是故，国防党卫两军军官被分批次秘密调到法国。施莱歇尔正是其中之一。

??“哥哥……”

你见到他，紧绷成弦的状态这才彻底放松下来，从床上下来，忍着眩晕就小跑过去扑到他怀里。

??“怎么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有没有伤到？”

费因茨回搂住你，用手摸着你披散的金发，声音淡淡的，只听得出来浮于表面的关怀。

??好不容易松懈下来的神经加上近在咫尺的真实相拥让你没有察觉到眼前人的异样。

??他把你从怀里拉起来，摘掉皮手套后伸手替你抹去脸上的泪水，你睁着一双含泪无辜的蓝眼睛询问着他，他当然懂得你的意思。

??“爱玛在家，没有事。”

你又把脸埋在他的胸膛，哽咽得说不出话，左手前臂上那个永远无法抹去的黑色刺青此刻在长袖的掩盖下无人知晓。

离开医院路上，他坐在车后座上，距离你很远，你大概是被他驯养得习惯了，这些日子他面对你时姿态又惯常放得很低，忽得变得疏离淡漠的他让你感到很不适应。

??你侧过身眼巴巴地望着他，见他只看着窗外，对旁边的勤勤目光置之不理，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两转，在溢出来的边缘徘徊。

??“头晕……晕得慌……”

??他听到你说难受，身形这才有所变化，转头朝你伸出了胳膊。你移位到他身边，紧紧地贴他的怀里。

??他虽又将目光移向车外，但指腹却轻微摩挲着你的耳垂，每一寸按捏都轻柔得不像话，好像要把所有无法说出口的言语诉尽。

??两人心跳交叠，节奏逐渐合而为一，催眠曲似的诱你入睡。直到梅赛德斯奔驰驶到目的地，你仍旧沉沉地睡着，浑然不知。

??*

你醒来后头晕的感觉消减了许多，你坐在床边，有些茫然着看着四周的布置摆设，接着又站起来走动观察。

房间的天花板很低，没有窗户，整体昏暗，只有拐角处的煤炉子里燃着火，地上铺着的不再是奥布松，而是普通的黄麻地毯。

背对着房门靠墙的边上有个低矮的台子，旁边放置了张滑稽的木椅，正中间放置了一道布料结实的屏风，紧邻的是单隔的卫生间，旁边还有一摞换洗衣物。

系统，这里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