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下一惊，“哥哥，你、你怀疑有人在用这曲子传递讯息？”

“只是一种可能性”，他嘴角带笑，对你的回答很满意，又低头柔声对爱玛说道：“爱玛，爸爸教你弹钢琴好不好？”

喂喂，爱玛才多大！

“哥哥！”你劝阻道。

“哦，爸爸的小爱玛，妈妈不高兴了呢，那爸爸连妈妈一起教好不好？”

??拜托拜托，你会弹琴好嘛……虽然现在可能很生疏了，但是识谱能力和鉴赏能力还是在的好不好……

你有些无语地扶了扶头，你这分明是和他教育理念有冲突，怎么到他嘴里就成了另外一种意思了呢，颠倒黑白倒真是有一番水平。

曲子很快就终止了，演奏者对于曲子的完整性并不苛责和追求，就像是通风报信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谱曲交给珍藏的感官记忆即可。

可是，演奏者完全忽略了一种情况，也即党卫军官并不全都是听不懂音乐的跳梁小丑。相反，德国贵族向来将音乐视作培养后代的必备元素，更何况费因茨的母亲格蕾特夫人本身就是一名高超的音乐家。

你心中不免替未曾谋面的“他”担忧。

快下车的时候，你抱着爱玛，让费因茨把装着爱玛水杯之类物品的布袋拿着。

??他一愣，而后双眉一扬，你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等小事不需要他来，会降低他的身份。

你没理会他，在心里腹诽，你抱着爱玛没法腾手，让他拿点东西还委屈上了……

等你下了车，看见梅赛德斯奔驰对面停着的两辆黑色霍希车，以及从霍希车上下来的人时，你这才明白，今天根本不是单纯的家庭出游，而是以家庭出游为手段的有意掩人耳目的暗访。

鲁茨·赫克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黑色的胡须整齐服帖，脸部肌肉有些痉挛突出，他没有穿党卫军制服，而是穿着宽松的丝绸衬衫，棕色马裤，仿中世纪风格的软皮高筒靴，一身狩猎装，看起来不像是来动物园视察，而是准备猎杀。

??“赫克博士，这是我夫人和女儿。”

他们简单寒暄了几句后，费因茨一只手提着布袋，另一只手将赫克引向你的方向介绍。

“原来这位就是冯·卡尔曼夫人，元首亲批的荣誉雅利安人，我有所耳闻，您好。英国佬的飞机最近有些太猖狂，您知道，我们柏林人可是视动物为命，为了不让那些宝贝受伤，我只好暂时把它们运到巴黎来。”

赫克说完，咧着嘴直笑，极力想表现出一种和蔼可亲的态度，可他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了红色的牙龈，两三颗牙齿的牙根像生锈了的铁棒一样往外突出，让你一阵恶心。

“您好，英国……佬确实可恨，柏林的动物们在巴黎会享受很好的待遇，您放心。”你违心说道。

你根本不想介入党卫军内部的政治周旋，只希望他能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好好陪爱玛逛一下动物园，结果一家三口平淡的出游终究还是奢望。

巴黎动物园园长阿朗·贝尔热作为这次视察活动的导游，带着你们去观看从柏林运来的那几只动物。

贝尔热穿着一件土黄色连帽上衣，黄鼠狼的毛色，颜色有些暗，像是肮脏的碘伏棉片，让你本能地产生了一种视觉排斥，看了一眼就把视线移开了。

“牧羊人，我的希莫克和尼曼拉呢？”赫克大声问道。

巴黎动物园园长的名字贝尔热（Berges）在法语中有“牧羊人”的意思，赫克以“牧羊人”称呼他，明显带着贬低的意味。

贝尔热面上神色不变，恭敬地回道：“两位长官，夫人，请您们跟我来。”

费因茨微微一点头，“麻烦了。”

希莫克和尼曼拉是从柏林动物园里运来的两只动物貘和袋獾的昵称。

德国人最为宝贝的貘，是犀牛的一种热带亲戚，浓密的毛发散布全身，体型长得却像是他们极为厌恶的猪。袋獾黑白相间，性格孤僻，却又动作凶猛，此刻它正背对着人们享受着饲养员供给的腐肉，空气中弥漫着臭味。

“冯·卡尔曼长官，看，这都是纯种！帝国培育的纯种！它们都为帝国种族的纯洁性做了贡献！有朝一日，帝国的自然生态系统一定能恢复到古日耳曼时期！”

费因茨又换了只手提布袋，恰到好处地恭维道：“赫克博士，您为帝国在自然环保领域做的贡献，大家都有目共睹。”

鲁茨·赫克是个科学狂人，曾通过让不同品种的家牛杂交，培育出了已经灭绝的欧洲野牛，科学界称呼他为“弗兰肯斯坦”玛丽·雪莱小说《科学怪人》中那个制造怪物的疯狂科学家。

爱玛一眨不眨地认真听着费因茨和赫克的对话，小小的身体里像是住了一个睿智的灵魂，时不时地在你怀里咿咿呀呀，似乎也为赫克的疯狂言语所感染。

你的心情更加糟糕，不想让爱玛这么小就接触那些歪理谬论，于是干脆抱着她换了一条道准备自己带着她参观。

“妈妈妈？爸爸、貘貘……”

爱玛发现自己逐渐远离爸爸，不由得疑惑，搂住你扭头往相反的方向直看，见妈妈没有回去的想法，这才又将小脑袋转了回来。

“爱玛，我们不看貘了，妈妈带你去看……嗯，大老虎，好不好？”

你学了一声老虎的叫声，本来想吓吓她，结果却把爱玛逗得咯咯直笑，这小家伙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

你走的这个方向，几乎没什么人，大片的空地都种上了蔬菜，被改造成了菜园。

德军占领巴黎后，巴黎动物园里的大部分动物都被分批次运送到了戈林位于柏林舒福海德的豪华狩猎庄园，供这位帝国元帅和其他纳粹高官猎杀取乐。

纳粹认为闲置动物园的土地是浪费资源的犯罪，于是令人在这里开垦成菜园。现如今巴黎动物园重新启动原本饲养的职能，这些菜园的关注度也大幅下降。

你好不容易带着爱玛找到了老虎园，但是里面没有野兽，只有歪歪斜斜的告示牌上用法语写着“恶虎凶猛，注意安全”的标语，园内的大门用铁链紧紧锁着，里面的老虎笼被厚重的类似于军用雨衣材质的布料遮盖着，布料之间有一道细长的缝隙。

爱玛的嘴唇稍微起皮，你有些自责，不应该抱着她出来这么久，水杯还在费因茨那里呢。你转身正准备离去，熟悉的电流声瞬间穿过了你的大脑。

系统？

你脚步停滞，下意识地转回了身，将目光聚焦在了老虎笼上，那厚重布料细长的缝隙之中竟然一闪而过了……一只形如枣核的人眼！

老虎笼里面藏着人！

是有人被囚禁了吗……

【滋滋……（电流声）】

不是被囚禁……那会是什么……

“夫人！可算找到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