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手握成拳用关节处猛地往桌上一敲,顿时震得众人愈发鸦雀无声。
费因茨一边将枪套重新系上,一边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我还有要事,组建法庭的详细事宜,你们继续和秘书长沟通。”
众人起身送走了费因茨,皮尔特心有怨愤,这次没有起立。
他一离开,大家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立刻松弛了下来。转眼间会谈结束,众人来到了包厢,菜肴也上到了桌子上,丽兹酒店的法国美女也一拥而上。
本次会谈本就是非正式会谈,所以地址才选在了丽兹酒店,以期拉近会谈人之间的关系,从而使得原本正襟危坐于指挥部会议室里不易开口的事,能够在相对较为轻松的气氛下谈下去。
只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心情有多差,没人敢在方才的会谈上提醒费因茨上菜的事,活生生将轻松愉悦的非正式会谈变成了气氛压抑的正式会谈。
达尔南德一眼就看中了玛蒂尔达这道菜,他招呼玛蒂尔达在他腿上坐下。
皮尔特出言提醒:“这是冯·斯图普纳格尔将军经常光顾的女人。”
“哦,是吗?”
达尔南德把脸埋在玛蒂尔达的脖颈处,深嗅了一口她身上带着的馨香,不顾众人在场又一口咬住了她的耳垂,像猛兽一样用牙齿碾磨撕咬着,玛蒂尔达立刻疼得用手紧紧抓住了她衣裙的下摆。
现下德意志急需用人,再加上费因茨方才在场公开支持了他的意见,达尔南德此刻言语更加不羁,他大笑道:
“那我就更要定这女人了哈哈,各位要体谅,我这突然之间想表达一下……”爱国之情。
达尔南德自知后半句话不能说出来,转了话锋,“一个女人而已,想必斯图普纳格尔将军没有那么小气。”
他认为,睡了德国佬的女人,是一种爱国行为。
可一个亲德派,又怎会真的把法兰西的存亡放在心上。他此举只不过是对国防军代表反驳之语的回击以当众羞辱一个无辜女人的方式。
*
福煦大街第86号,盖世太保总部。
拉罗谢尔紧紧跟在费因茨身后,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汗,原本因为耽于吃喝而显得油光发亮的大脸盘上现下全都是恐慌和担忧。
“长官,冯·卡尔曼长官,我的妻儿被您的人抓到这里,这一定是个误会,您看,您看能不能和下面的人说一下,让他们把人放了?”
钱,钱!有钱一切好办事!他们不会无缘无故抓亲德人士的家属,肯定是想要钱了!
拉罗谢尔又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支票和一份不动产转让声明,磕磕绊绊地说道:
“长官,我愿意出钱将我的妻儿保释出来,这里有三十万法郎,不够,不够的话,还有地契,我愿意将我在鲁昂的柏图斯庄园无偿转让给您!”
现如今一百法郎也只不过合五马克,但是他大部分钱早被法兰西银行自动划扣到指挥部名下,现在手头也只能拿出来三十万法郎了。
费因茨没有停下脚步,什么也没有说,目光阴冷生硬地往地下审讯室的方向走,尤里将拉罗谢尔拦了下来。
公爵夫人赤身裸体被绑在审讯椅上,头发凌乱,左眼乌黑,脸颊高高肿起,绳索深深地勒入她手腕上的肌肤,留下了一圈瘀痕,四肢因为寒冷已经被冻得毫无知觉。
她醒来后有些不知身处何地,在闻到屋内难闻的尿骚味和霉味后才慢慢恢复了意识,恍然间发觉自己处在黑暗之中,身下抽搐的疼痛在提醒她,有多少人曾经走进这间房间,在黑暗中脱去了她的衣服,侵入了她的身体。
很快,头顶的电灯泡亮了起来。灯光让她极为不适应,她想伸手遮掩私密的部位,但奈何双手被绑。
直到有人进来解开了她身上的绳索,将她拖拉到了另外一间房间里,递给她一套衣物。她出了门见到了守在外面的丈夫时,还有些不敢置信,那些魔鬼竟然放过了她。等等,她的孩子们呢……
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了。 玛德琳趴在桌子上,晃动着两条小腿,见到来人后就害怕地坐正,往椅背上靠了靠。
她梳着的两条整齐的金发麻花辫上有些毛刺,一双绿色眼睛翡翠般透明,怯生生地看着费因茨,就好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动物的目光。
“长、长官叔叔,我想回家……”
她还记得音乐节上见到的这个男人。
费因茨半蹲下来,摸了摸玛德琳的头,就像在摸长大后的爱玛一样,动作出奇的温柔,“还有吗?”
“想、想见妈妈……想见爸爸,还有,还有哥哥……”
“你很快就可以回家。”
玛德琳因高兴而睁大了眼睛,但还是不安地瑟缩了一下,小脸一垮,嗫嚅道:“我有和哥哥说,想和小妹妹一起玩,但是,但是哥哥说妈妈不喜欢……”
玛德琳看着费因茨越来越冷冽的眼神,一阵慌乱,她很害怕,她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又想弥补,便问了一个自己经常问父母的问题。
“叔叔,世界上真的有上帝吗?”
玛德琳灵动的眼睛里蒙着一层雾,向前倾身想听清楚费因茨的回答。光影交汇之间,就像是一个天使在试图感化一个罪人。
“上帝已死。人能信的,只有自己。”
费因茨回答完,起身离开,审讯室的铁门被再次关上。室外,雷罗守在一旁,等候指令。他摆了摆手,只需一个动作,雷罗便知晓其意,行礼应下。
*
回到塞纳河沿指挥部办公室,费因茨一脸沉郁地翻了几下塞纳河管理局呈上来的书面调查文件,没看几眼就直接将文件推翻在地,双手捂着脸,即便如此还是无法控制让他心绪不宁的情绪。
巴尔纳贝见状心中直呼惨兮,今天该不会要命丧当场了吧,横竖要倒大霉,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一下。
“长官……塞纳河搜救”,准确地说应该是“打捞”,但他可不敢用这个词。
“目前确实没有进展。不,不过……根据历年来的经验,不管是溺水还是被弃尸于河中的人,尸体肿*后浮出水面要等六到十天左右。”
“您肯定清楚,就算是被炮火轰烂之后再扔到塞纳河的尸体,也要至少在水里浸泡个五六天,然后才会浮到水面上……”
这一番话的逻辑起点是建立在他的女儿已经死了的基础之上的。
费因茨觉得脖子上像是被人勒了一条粗绳,有些呼吸困难,他解开了军服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随即抬眸扫了一眼,阴鸷眼眸里充满着戾气。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如果汇报没有结果,德朗西就是你的归处!明天有一趟拉人的火车,你跟着去吧!”珂莱银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