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片刻后,那张脸开始出声,两个人的目光才控制不住地,停滞了一瞬。

之前,习征徽曾经给他们写过一封信,但因为破损和模糊,他们没能窥见全貌,而现在,至臻利用技术修复了这封习征徽给他们写的信,并通过科技手段,用习征徽的声音诵读给他们听。

图片和声音都能被修复,但生命一去不返,她和沈清浊的恩师,早已在三年前不幸因病逝世。

这一刻,桑晚榆恍然惊觉:原来,有些人只有过完这一生才能相见。

后来,等分别时刻来临,察觉到笼罩空气里的悲伤,枕风眠对桑晚榆说了句:“好好生活。”

在临川初见,他祝她身体健康;这次,他祝她好好生活。

最质朴的祝福,希望他们都能顺利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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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贺轻舟从临市赶回来的时候,已经夜深,本以为她已经睡着,但令他颇感意外的是,他进门的时候,桑晚榆正一个人孤单单的坐在沙发里,目光空洞地盯着某一处,没有焦点,却明显泛着哀伤。

他看到后,心猛的一揪,大步走过去,然后,在她身前慢慢蹲了下来,因这个动作,他此刻处于低位,仰视着她。

“怎么了?”他轻声问。

殊不知,这道自下而上的目光,自带一股能够托举人的力量。

看他回来了,桑晚榆感觉心间那些无法安放的情绪,忽然就有了疏解之地,她张开手臂,示意他坐上来:“舟舟,我跟你聊聊天,好不好?”

他答应得很快:“好。”说完,站起来,坐在她身边后,把人拥进了怀里。

那些往事层层叠叠,她曾身处其中,却也对真相难以洞见。

好在,过了这么多年,有些事她终于可以说:“其实我妈妈当初你去家做家政只是幌子,目标是住在你们小区的另一个人。”

贺轻舟听到,目光顿了一瞬,回想了番,说:“我或许知道是谁。”

后来,在新闻中,贺轻舟看到他的面孔,如果不是这番告知,他可能不会将这两个人和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

或许,这就是这份工作,伟大却隐秘。

“我十八岁那年,”桑晚榆继续道,“习征徽老师过来找我,这时候,我才知道,我爸爸妈妈,都是国安的人。”

“那天,我们进行了很长时间的谈话,后来,我成为了习征徽老师的学生。”

她从小数学成绩就过分优异,十六岁就通过竞赛上了大学,攻读数学和计算机双学位,十八岁那年的成人礼之后,习征徽找到她,跟她说了她父母的事情,以及,她将要面临的人生选择题:“你依然可以坚持你原本的职业道路,我们也希望你这么做,因为科技安全对一个国家来说是重中之重,但如果你想好了加入我们,你需要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哪怕你以后做出巨大贡献,也没有人会知道你的名字,因为我们要对你的身份严格保密。”

她没多想,点头说好。

毕业后,她入职至臻科技,一家顶尖的科技公司,大家都知道她是天资聪颖的天才少女,却没有人知道她的另一层身份。

桑晚榆:“我和沈清浊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我们都是习征徽老师的学生,还有一个人,叫张林枫,你应该见过他,他是习怔徽老师的儿子。”

也是她和沈清浊的挚友,却在最风华正茂的年纪,牺牲在我国最遥远的边境线。

“那褚尚谋呢?”贺轻舟不安地问。

“他是至臻的前员工,后来去了BP公司,不过,具体细节我不方便透露。”

“好,那就不说,但我能问一句,上次那场意外跟他有关吗?”

“嗯。”说完,桑晚榆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说到这个,你那天为什么到的那么快?”

贺轻舟沉默片刻,才答:“我那天做了个梦,醒来一直觉得心里不踏实,打你电话你不接,只好给沈清浊打,他托人查了你的车牌号,推断出了你的位置,我正好离得近,就赶过去了。”

想到那件事,桑晚榆依然心有余悸:“以后不准这样了。”

贺轻舟:“那你以后也别给我这样的机会,行不行?”

桑晚榆:“好,我答应你。”

后来,月色渐沉,她也在他温暖宽阔的怀抱里,安安稳稳的睡着。

然后,梦到了上次梦的续集。

在这个续集里,上次梦境中,那个在她快要坠落时朝她伸来一双手的人,她终于看清。

其实,在桑晚榆心中,不管心理学家如何科学理性地阐释梦背后的逻辑成因,她也会固执地认为,梦这种东西,从来无逻辑可寻。

可若非让她给这个梦境寻个理由,那她会说:或许,梦中他不顾一切朝她跑来的那一幕,像极了他们分别的那个盛夏,他穿着白衬衫,笑着朝远行的她挥手:

“桑晚榆!”

“希望这段肆意昂扬的青春,能成为你一辈子的铠甲!”

而如今,时过境迁,她仿佛看到十八岁的他敲打着时空之门,和时间重新谈判:

“能否让她心间的不得解和遗憾都退却

“只留温柔光点,护她安然入眠。”

第42章

这次的碰杯声,格外悦耳清脆。

殊不知, 梦中的他和现实生活中的他,许的愿十分吻合。

或许真的存在心诚则灵,她这一夜的确睡得极为安稳。

翌日早晨, 难得桑晚榆先睁开了眼睛, 而她的枕边人,还在睡着,没有醒来。

这种情况对她来说, 无疑是一个绝佳的欣赏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