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安鲁回头打量一番周乔，摇头：“不像。”

“怎么看出来的？”

“中年人自带一种烹血焚肉的斗争感，你没有。”

“怎么说？”

“夸你命好。”

“哈哈，难道你不好？”

“好什么好，我妈住院的时候都没人在身边，我在外地谈生意，等我赶回去的时候，她被个无良大夫给耽误了，医疗事故，现在都半瘫在床上，又犯老年痴呆，脑子也不大好，找个保姆不省心，一天事儿可多……”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病房区，杨安鲁又去问护士，周乔却从走廊这头往里走，见两边排了几张病床，有人卧床打点滴，也有人端着打石膏的胳膊或腿坐在床上，也有几个家属坐在旁边说话，周乔提着水果篮过来，大家都把她当个访客，只拿眼睛在她身上转，也没觉什么，周乔挨个房间往里瞧，直到在走廊尽头的一间二人房门口才站住脚，往玻璃窗里看，拿不定主意推门，只朝杨安鲁看，杨安鲁心领神会，马上跟过来，也往里看

“嗳，宋太太！侬好！侬好！”

里面的人看到外面有动静，还没起身，门就拉开了，正见两个衣着不俗的男女进来，礼貌寒暄，又是送花，又是送果篮，屋里的人就有些发懵，怔怔问：“你们是……”

杨安鲁马上接话：“宋太太，是我啊，我是小杨，您还记得吗，去年夏天我来上海，带您和老宋去南京路吃蟹黄包……”

宋太太还是想不起来，眨眼问：“你是老宋的朋友？”

“是啊，本来是想来拜会您二位，但听说老宋出差，家里又出了事，我就知道宋太太肯定忙不过来，就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的。”

“哎呦，小杨，你也太客气了啊，快请坐，请坐。”宋太太见两篮水果精致新鲜，又看送来的燕窝也都是高档货，便笑着将二人让进来。

“没事，我们站着就行。”

杨安鲁打量房间，虽是个二人房，但里头也只有宋家一个老人躺在病床，那老太太面容端庄，头发梳得整齐，脚上虽缠了纱布，但精神尚好，只是一脸困惑地盯着他和周乔，杨安鲁便忙凑过去鞠躬道：“宋老太太，我是宋棣文的朋友，来看看您。”

老人听不大清，倾耳点头，宋太太忙将床升起来，老人又支支吾吾用上海话说了几句，宋太太应了几句，又跟杨安鲁和周乔解释：“她耳朵不大好，也糊涂，还以为是她小儿子来了，你们别介意。”

杨安鲁忙回复：“老太太就把我当儿子又能怎样！”

宋太太忍不住笑了：“她可没这个福气，她小儿子还在日本没回来呢。”

老太太大概听懂几句，笑着嘀咕，杨安鲁随即也跟着蹦出来一句上海话，两个人就磕磕绊绊地一言一语对上了，宋太太在旁边笑，时不时夸一句杨安鲁。

周乔听不懂，走到床尾看家属病情的卡片，宋太太注意到，走过来解释道：“我婆婆在家里摔了一跤，扭了脚，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老人都骨质疏松，骨折了，大夫是建议手术，但也说这么大岁数动手术有风险，我自己在家也做不了主，老太太脚都肿了，我就让老宋赶紧回来……”

杨安鲁听罢抬头问：“老宋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他一听说这事就买了高铁，会也取消了，客户都不见了。”

“嗯，咱们有没有找主任看看？”

“找了，我托关系找一个姓袁的主任来看，但袁主任手术排得太满了，哎，你也知道，老太太这么大岁数，想找个安心的大夫不容易……”

“是是……”杨安鲁沉吟片刻说：“老太太的事体确实不能拖，我有个朋友倒是认识中心医院的院长，我给他打个电话找找人也不是不可以……”

宋太太闻言，立刻眼睛放光。

杨安鲁又说：“但我现在还不敢承诺宋太太一定能办下来，我尽力，好吧，等老宋回来您跟他也商量一下……老太太，您保养好身体，我们改日再来看您……”说到这里，杨安鲁给周乔一个眼色，周乔马上跟着说：“宋太太，今天就不打扰了，我们过两天再来……”

两个人都要作告辞状，宋太太反而拉住他们反复叮嘱起来：“杨先生，您留个电话，我让老宋打给你……”

“放心放心，宋太太，请回，勿要送。”

杨安鲁摇摇手，又转过头对周乔说：“你到电梯间等我，我马上过来。”说完，又钻进护士站了，周乔边往电梯门口边走边想刚才杨安鲁的话，不知几分真假，但看他一副笃定的样子，好像他真能走动这层关系似的，不禁想到关于他的那些神话不管走到哪里，他都认识一帮达官显贵，三教九流……就没有他杨安鲁交不下来的人。

正好这时电梯门打开，周乔往边上让了让，与人擦肩时，她听见谁叫了一声袁主任，回头看，只见一个穿白褂的医生背影正往科室走去，周乔不禁向前追了两步，但见前头有护士截住他，周乔赶过去，可谁知，一拐弯又不见了人，主任办公室的门也早就关上。

周乔只好原路返回，低头思索刚才这个袁主任是不是被杨安鲁截住了，如果是那最好，如果不是，现在是不是该立刻通知杨安鲁，他们俩得去门口堵人？

正在犹豫，周乔却见杨安鲁从拐角处往这边走，还朝她挤了挤眼睛，步子迈得轻快，貌似心情很好。

周乔按下电梯，二人都不多交谈，直到走出医院大门，杨安鲁才笑起来：“今儿咱俩算是走狗屎运了，你最好给我保证，拿下这个宋棣文

铱驊

就能拿下数通这单生意。”

“怎么？你碰见那个袁主任了？”周乔不露声色，隐约觉得刚才那个拦下人的护士是杨安鲁调戏来的。

果然，杨安鲁说：“何止碰见，我还跟他聊了五分钟呢，还真是个大忙人咧，好大夫啊，回头得送锦旗的那种。”

“呵，五分钟就了解那么多？”

“是啊，我说我是宋老太太的家属，请他安排下手术，老太太现在等不了，他得有救死扶伤的精神，顺便还给了他两张购物卡。”

“你还带了购物卡？”

杨安鲁从西服内兜里掏出好几张卡：“人家主任不要的，我硬塞的，这当然不算什么，人家可能连正眼都不看，我回头还得找找人联系院长。”

周乔惊道：“你怎么天天还揣着这些啊？”

“人在江湖走，怎能不备礼，这个又不占地方，好出手，礼多人不怪。”

杨安鲁没打停在医院门口的车，而是走到马路口挥手招车：“门口是非多，咱们车上说。”

林奈撺掇着吉姆，又叫上丽丽和杰克天天在会议室里开小会，卢娜一开始没觉出什么，但时间一久心里也犯疑，尤其偶尔进去时还见着吉姆慌忙遮掩，这让她更加不安，便急三火四地催着林奈要方案。

林奈的方案准时拟好呈上，卢娜不放心， 又叫小皮来看，小皮说：“娜姐，你要真觉得有问题，你就跟郭总说都是林奈做的，把林奈抄上去，反正项目是她拉来的，你不能砸自己手里，得拉她一起来背锅。”

卢娜左思右想，也只能照办，报告发了不久，郭绍恩就叫卢娜、林奈来谈话了。

林奈后进来的，一推门就觉得办公室气氛不对，再瞄了一眼卢娜，后者似乎神色不大自然，林奈知道，她要顶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