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郭绍恩离开以后，林奈颓然坐回椅子里，虽然理智上她从来没认为自己会有成为总监的资质，但情绪上却不可避免地陷入一种巨大的失落里，好像她在潜意识里早就觉得这个职位并非不能胜任，她仿佛在期待一个上位者（可能是刘易斯）的一次破格提拔，那种天真的幻想似乎在她心里埋了个种子，而诸多期待又给于灌溉，如今一不小心，那种子长成了参天大树，拔不动，砍不断，牵着她整个思想都沉沉的，要接受一个陌生的外国人做上司，除去语言文化上的隔阂，还有诸多不确定因素，好像她过去几年在郭绍恩跟前做的的努力全都白费，一切又要重新再来，而接下来一个问题更要了她的命

同僚们该如何看她，下属又该捡她笑话了吧？

电话在桌子上适时震动，她这才想起约的李利维还在等他，急忙抓起电话，跳起来往外奔：“哦我加了会儿班，不好意思……这时候估计要堵车，要不你先进场吧……”

“不急不急，你慢慢赶，我在电影院门口等你。”

李利维用惯有的温柔语调在她耳边轻笑，林奈心中的急切和焦躁顿时也平复了许多，总以为让他白白等自己一个多小时，他会不高兴，但见了面他反而一点怨言没有，还主张既然赶不上电影不如就去吃点好的，他请客。

“真对不起……今天郭绍恩临时找我谈了话。”

在李利维深情的注视下，林奈不由地就倾吐起内心的烦恼来，李利维安静地听完，想了想说：“我来之前就听说上头要动刘易斯的团队，现在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明白了，其实就是郭绍恩被裁掉了，以前五个区域总监现在变成了一个亚太业务总监……这不就是亚森的优化计划嘛！”

林奈刚才还陷在情绪的迷雾里，现在被李利维一说，脑子里最后一块拼图拼全了！难怪郭绍恩前些日子一直往澳洲跑，当时林奈还在纳闷，他一个大中华区的业务总监能在澳村有什么业务啊，后来刘易斯来访的事更让她狐疑，现在心中想法终于得以证实：原来郭绍恩早在她去澳洲培训前就开始积极运筹了，这就是未雨绸缪，提前先把自己的坑找好了呀！

果然狡猾的都是这些老狐狸，林奈心下顿时升起一股苍凉的讥讽感，继而又觉得悲哀，昔日再有魅力的老板也不过是个高级打工人，也是要为糊口到处奔波，时运来的时候斗一斗，其乐无穷，时运不佳时也是要遁的，但斗有斗法，遁有遁术，她在职场这些年看了也不少了，如今第一次觉得，谁也靠不住，谁都是演员。

脸上一疼，是李利维伸手过来在捏她的脸颊：“开心一点宝贝？你的休息时间不要被工作再占据，他们可没付你加班费哦！”

林奈笑着抓他的手，反被他逮了去：“前些天你都那么忙，今天总算是我的吧……我可不想你心不在焉。”

林奈握住他的手：“我跟你在一起哪有心不在焉的时候呢？”

“那最好了，我要你全身心地属于我。”

李利维看着她，黑亮的眼睛里像沉着两团小太阳，看得林奈不敢直视他，像被灼伤般，脸颊微微发着烫，他的目光就那么黏在她身上，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这个世界里只有他和她了。

林奈被他那么轻轻一望，就像是星星之火燎了原，想到他这句话也在二人缠绵时说过，心口便蓦地烧起来，一波波直燃到小腹，好像他们也不需要什么语言，只要她抬起眼睛回报他一个眼神，他们就能立即达成某种默契，于是吃过饭，在街上走了几趟后二人便不约而同地往他的酒店去。

林奈总觉得这样太癫，好像她和李利维的休闲时光除了吃饭就是做那档子男女事，可谁知道是她三十如狼了，还是他体力太旺盛，那样一个眼神，两厢就抵不住诱惑尤其在床上她抵达极致的迷狂时，见他那双眼睛就好像堕入深渊，沉溺而放弃自救。也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在她吃饭时也发出谜一样的凝视，仿佛他不是在看她，而是在咀嚼着她，品咂着她……而他对中文的生疏却又保持住了一个男人应有的沉默和魅力。

随着郭绍恩要搬去澳洲的时间进入了倒计时，李利维要回去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林奈难免每天都有种末日的沉沦感。

感情里没有计划，事业里更是毫无头绪，部门合并的事还被瞒得密不透风，林奈也甘愿困在自欺欺人的假象里，同旁人一天天玩着文字游戏，同李利维一天天浸在情欲里。

这天下班，丽丽来敲门，林奈正好刚跟周乔通完电话，示意让丽丽坐，丽丽微笑：“林经理，你有几分钟时间吗？我想跟您谈一谈。”

“当然。”林奈知道下属的反馈也是一个评估经理的重要指标，虽然外企本土化，很多考核严重走板，外企也越来越像大国企，但企业文化上的基因还是有，至少表面上她还是要装得很亲民。

“怎么样啊丽丽，最近身体还好点了吗？”

“呃好多了，上次的事还得谢谢林经理照顾我……我这里有个小礼物，林经理千万别嫌弃，一定要拿着，不是我作为员工给的，而是作为林经理帮助过的同事给的。”

丽丽从包里拿出一瓶香奈儿的香水递过去，林奈忙推：“哎丽丽，你这是做什么！不要不要……我们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啊，你那个事有一半我的责任，我当然要照顾你了，快别这样……”

丽丽摇头后退：“林经理，你一定要拿着，我没什么可送，这个礼品也不算什么昂贵的物件，你可别跟我争了，让外面的人看到了不好。”

林奈想也是，但自己收下属的礼也是个挺复杂的行为，丽丽坚持说这是同事间的小心意，但她们两个也早就不是同事关系了，林奈正踌躇，丽丽接续道：“还有个事，林经理……”

“你说。”林奈这才反应过来丽丽送礼是别有深意的，不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

丽丽挽了挽头发，面上有些犹豫，眼睛一直不敢直视林奈，这让林奈心下生了一个古怪的念头：那日金妮撞见自己和李利维，而金妮和丽丽又很好，不会是误会她出轨了吧……

正胡思乱想着，丽丽说：“林总，我实在想知道，我在亚森还有没有机会……”

作者的话

梁鹤

作者

07-15

来啦！这几日好冷，大概冷到你们怎么热的，我就怎么冷吧O(∩_∩)O

85 二十年过去了，什么又是人才？

“林经理，我知道这么问可能有些唐突，但我以前总是我只要熬着就能等着领导发现我，赏识我，给我一个机会，但我在亚森等了十多年，我感觉自己可能机会越来越少了……现在部门在调整，郭总要到澳洲去了，林总说不定也会往上走一步，作为您小组的成员，自然想知道像我这样的老员工能不能借着这个机会有别的职业出路……” 丽丽说得恳切，林奈听得动容，这话何尝不是说出了自己一半的心声，可她现在是自己都难保，怎么还能顾得上给下属指出路，林奈不禁悲哀地想到，几年前她和丽丽还在竞聘这个经理一职，倘若当时不是因为丽丽和卢娜有仇在先而导致卢娜偏向自己，那么现在站在对面乞求一个机会的人可能就是自己了。 如果说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林奈都觉得自己比众人都优秀、努力勤奋，但现在却觉得自己并没有比丽丽这些人多优越，她只是走了点狗屎运罢了。 丽丽见林奈沉默不语，脸色阴晴不定，只当她不高兴了，抿了抿嘴说：“如果林经理实在为难也算了，就请当我这话没说……” “丽丽……”林奈话都到嘴边了，但又咽了下去，她在踌躇的一瞬间忽然想到郭绍恩，想到他平日里该如何面对这种情

弋?

况，于是她笑了笑说：“我其实是很高兴你跟我说这些的，这说明你是个很有想法的员工，我是鼓励你表达这些想法的，也感谢你愿意和我谈谈职业规划的事，我认为你的工作能力很强，完全能够去拓展一些新技能，但部门转型期间，很多事情还没有定论，我们也是走一步看一步，我不敢说自己能上一层，但任何内部的机会我都会帮你留意。” 丽丽垂下目光，点了点头，像是真的听进去了：“那真的就麻烦您了林经理，如果其他小组有机会我也愿意尝试……谢谢您了……” 林奈微笑，目送她离开，再低头看桌上的那瓶香水，不免觉得有些拿人手短的滋味，可眼下郭绍恩要撤出大中华区，部门的人都在频出小动作，哪怕她这个层级的经理都在绝望地寻出路，更何况底下的普通员工。 这就像大家同样都在这艘巨大的泰坦尼克轮船上往下沉，郭绍恩是那个最先划…

“林经理，我知道这么问可能有些唐突，但我以前总是我只要熬着就能等着领导发现我，赏识我，给我一个机会，但我在亚森等了十多年，我感觉自己可能机会越来越少了……现在部门在调整，郭总要到澳洲去了，林总说不定也会往上走一步，作为您小组的成员，自然想知道像我这样的老员工能不能借着这个机会有别的职业出路……”

丽丽说得恳切，林奈听得动容，这话何尝不是说出了自己一半的心声，可她现在是自己都难保，怎么还能顾得上给下属指出路，林奈不禁悲哀地想到，几年前她和丽丽还在竞聘这个经理一职，倘若当时不是因为丽丽和卢娜有仇在先而导致卢娜偏向自己，那么现在站在对面乞求一个机会的人可能就是自己了。

如果说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林奈都觉得自己比众人都优秀、努力勤奋，但现在却觉得自己并没有比丽丽这些人多优越，她只是走了点狗屎运罢了。

丽丽见林奈沉默不语，脸色阴晴不定，只当她不高兴了，抿了抿嘴说：“如果林经理实在为难也算了，就请当我这话没说……”

“丽丽……”林奈话都到嘴边了，但又咽了下去，她在踌躇的一瞬间忽然想到郭绍恩，想到他平日里该如何面对这种情况，于是她笑了笑说：“我其实是很高兴你跟我说这些的，这说明你是个很有想法的员工，我是鼓励你表达这些想法的，也感谢你愿意和我谈谈职业规划的事，我认为你的工作能力很强，完全能够去拓展一些新技能，但部门转型期间，很多事情还没有定论，我们也是走一步看一步，我不敢说自己能上一层，但任何内部的机会我都会帮你留意。”

丽丽垂下目光，点了点头，像是真的听进去了：“那真的就麻烦您了林经理，如果其他小组有机会我也愿意尝试……谢谢您了……”

林奈微笑，目送她离开，再低头看桌上的那瓶香水，不免觉得有些拿人手短的滋味，可眼下郭绍恩要撤出大中华区，部门的人都在频出小动作，哪怕她这个层级的经理都在绝望地寻出路，更何况底下的普通员工。

这就像大家同样都在这艘巨大的泰坦尼克轮船上往下沉，郭绍恩是那个最先划小艇遁走的人，其余的人，哪怕是上等舱的都要比下等舱的沉得慢一点，可最终大家都是要沉下去的。

林奈也在某个晚上鬼使神差地登陆了招聘网，刷了刷自己的简历，又在同行业圈里的招聘信息里转了一圈，不知是不是看得让人更焦虑，总之一夜近乎无眠。

过了两天她倒是收到两个猎头的电话，其中一个是捷思的项目管理职位，林奈犹豫了几天还是决定试一试。

蒋爱德也是在例会上听见徐昂提了一嘴林奈的名字，会开完了，蒋爱德才找徐昂问了个清楚，正好下午跟周乔见面谈乔乔手游的业务，蒋爱德就把这个消息带了过去。

“郭绍恩要去澳洲的事你知道吧。”

周乔抬了抬眉毛，想说猜到了，但又想多听听蒋爱德德意思，于是摇头：“他去那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