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去,倒像平日工作里讨论方案的两个人,周乔忍不住笑了:“喂,你们两个这是要炸我的房子了吗?”
蒋爱德回神,第一次见她穿这样粉嫩的棉质家居服,又见她此时卸了妆,素颜中更添娇柔万千,心中死水再次湃起风浪来,但面上只能故作镇定道:“你稍微坐坐,菜马上好了。”
杨安鲁在旁也不甘示弱冲她表现:“对,周乔,你别过来,这边乱,我们等下一起收拾。”
周乔走到餐桌前铺好桌布,那边杨安鲁就迫不及待地冲上来“献宝”:“煎了三文鱼,帮你补充一下 omega。”
“什么鬼?”周乔笑着看盘子,先不说做得如何,杨安鲁这摆盘的水平让这普通的瓷青碟子都上了档次,煎得香橙的鱼肉搭配翠绿的青豆和鲜黄的柠檬片,显得很有格调,周乔回过头又去看蒋爱德,他那边端上来的是鸡肉蘑菇人参汤,想他煲汤煲得也耗时,周乔于心不忍:“老蒋,你真是太辛苦了……别忙了,先坐下来休息会儿吧。”
杨安鲁叫:“哎周乔你不地道啊,老蒋和我一起做,他做就辛苦,我的就是什么鬼?”
周乔笑着推他一把:“好了,你也辛苦得不行,白天为我的事业操心,晚上还要为我的饮食操心……都别忙了,我现在好多了,看着这一桌也有点胃口了,一起来吃吧。”
杨安鲁和蒋爱德又将两盘素菜端来,这一桌果然看起来尤为丰盛。
“今日不能饮酒了,只能以果汁代替,我谢谢你们来照顾我,感激不尽!”周乔安顿二人坐好,便倒好饮料,杨安鲁和蒋爱德也都顺着她一起喝甜水。
“尝尝,看看我的手艺怎么样……”杨安鲁生怕周乔不知道哪几道是他做的,忙夹给周乔,周乔尝了一口忙赞道:“不错啊,瞧不出来你除了会做煎鸡蛋和方便面,还会这么多……”说这话时周乔也能感到蒋爱德在旁的灼灼目光,周乔忙也尝了汤吃了口小菜:“老蒋的手艺没得说,没想也是大厨级别的……真是入得厅堂下得了厨房!”
蒋爱德这时候嘴角才扬起来:“喜欢吃就多吃点,锅里还有,够你明天喝的……我妈妈广东人,嫁到北方来也是一直煲汤,所以我和姐姐小时候就跟着她也学会了煲汤,现在久也不做难免生疏,我觉得你身体还虚弱,要多喝点滋补汤,我这段时间会尽量给你熬一点送过来……你不要嫌弃。”
“哪能……”周乔脸热了,难得蒋爱德说一回自己的家庭和往事,看得出他有个很幸福的家庭。
但同时,她也感到杨安鲁在桌子对面正盯着自己看,只好立即低下头去吃饭。
杨安鲁笑:“周总别不好意思,要我说,周总现在端水水平倒是见长。”
“杨总嫌我没给你倒水,这我一定给你满上。”周乔知他打趣自己,便笑着要去倒水,杨安鲁挡了挡说:“周总别客气,我自己来。”
蒋爱德看他二人一来一往多有一种打情骂俏式的默契,心中冒出许多酸泡泡,而杨安鲁那边呢,见周乔和蒋爱德眉来眼去暧昧不绝也心中不大自在,但二人都看出周乔今日精神不比往日,眉间频蹙,两靥病容恹恹,体力勉强支撑吃了粥喝了汤就不想再动筷,因此他们也都不便絮言。
一餐下来反倒比那做饭的时候还快,周乔担心他们两个没吃饱,只陪着多坐了一个多小时,这时候想起身帮着收拾,二人哪敢叫她沾手,都抢着涮锅擦桌,周乔只好在客厅踱步消食,不禁想到:俗话说,三个和尚没水吃,但两男加一女的日子,岂不是处处有水饮,传说中,那信科的太后不就是篡权上位,利用祁氏的人为自己效命,如此这般如蜂王指挥工蜂般为自己的商业帝国扩张版图,想来也是个当代的武则天。
周乔见他们收拾停顿,便意识到自己想法已是天马行空,立即止住消想说:“你们忙完就回去吧,别太晚了,早点休息……我今天实在虚弱,就不多陪你们二位了。”
“那快去屋里歇着吧!”杨安鲁见她示弱,立即催她休息,蒋爱德也给她倒了热水:“先吃药,吃了药就去休息。”
周乔点点头,接过水杯将药吃了,想他二人总是知趣该走了,结果半晌没见二人要走的意思,只好回到卧室,静待他们离开,但迟迟没人主动,她不免心中惊异难道他两个真要陪着自己过夜不成?
杨安鲁是确有此意,他本来就想睡客厅陪着周乔的,但无奈蒋爱德还是不肯先走,他刚与蒋爱德厨房过招,此时还在有一句无一句说着吃喝的事,当然,也多亏他找人备好的食材,搭配的调料也都一应俱全,这才没让自己在这次厨艺较量里落了下风,如今更不可能替周乔下逐客令;
而蒋爱德呢,他是好不容易进到周乔家里的人,更不想此时自己离开,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他虽知杨安鲁这人不大会做趁人之危的事,但难保周乔不感动他的一片深情陪伴,于是蒋爱德说:“听说你搬到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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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带我去看看?”
杨安鲁也在想怎么独对蒋爱德的问题,眼见二人能聊的越来越少,总不至于两个人无言以对到天明吧,如今蒋爱德提出个解决方案来,他没有拒绝的理由:“没问题,只是我那里没像周总家里收拾得这么好罢了……”
“那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没去过你家。”
两个男人起身,关好周乔家的门便去了对面,周乔在床上迷迷糊糊听见门声,想来二人终是走了,心里如卸两块石头,翻了个身,安然地进入梦乡。
进了自己的家门,杨安鲁才想到这算不算上了蒋爱德的当了?他哪里是想看自己的家,分明就是打个幌子让他离开周乔的家,谁能想,两个和尚没水喝!
蒋爱德站在杨安鲁的房间里四处一望,便知这家伙只是把自己的家装原封不动地搬到了这里而已,看来这是蓄谋已久的接近,也是他为她都放弃了在捷思的元老地位,也放弃了在范寿才手下做上门女婿的机会,甚至就那么义无反顾地跟着她一起创业,换了自己,他也都要好好想想……可杨安鲁就能那么来去潇洒,轻松一挥手,不带走半片云彩,蒋爱德此时倒对眼前这个浪子有了重新的认识,心中除了震撼竟也涌出一种敬佩和羡慕来。
杨安鲁拎了瓶红酒和两个杯子坐过来,做了个手势:“坐。”
蒋爱德说:“我开车不能喝酒。”
“你不是有老李吗……再说,你今晚也不打算走啊。”杨安鲁倒了两杯酒,递过去一杯,扬起自己那一杯自碰一声,独饮。
“呵呵,那就谢谢了。”蒋爱德倾过身子,拿起酒杯也饮了下去:“嗯,这酒不错……勃艮第?”
“嗯。”杨安鲁又倒下去:“这几天累惨了,正好喝两杯放松一下……”
“看出来了,你眼睛都是红的,喝完就睡吧。”
“你这是要看着我睡觉是吧,老蒋?”
蒋爱德晃着酒杯,杯光与眼镜的光交闪一瞬,他牵了牵嘴角,没说话。
“老蒋……别把我看得那么扁……倒是你,没必要。”
“嗯。”
“你不知道老蒋,我其实特羡慕你,你有钱有能力,天生起点就比我们都高,年纪轻轻就有那么多学识和经验,有见识有胆魄,早早抓住机会下了海……也赶上了时代红利,那时候创业简直是黄金期,想当初,所有投资商都是来主动找咱们的,哪像现在,要点钱都难死了!”
蒋爱德点头:“我当然知道,现在什么生意都不如从前。但你说什么时代红利,其实每个时代的人都有艰辛和难处,现在竞争强,可替代的多,但现在的机会也多,市场也足够包容开放……”
“你这话我也承认,但是你这个圈层有的资源和我们可太不同了……”
蒋爱德把玩着杯子,这一晚上他太想问的话终于可以借酒吐露了:“我听说乔乔手游在跟信科合作,你能回头找你的老东家,我其实也很惊讶,不过我劝你们不要跟信科走得太近,那个祁家女人可不好对付。”
杨安鲁又饮尽杯中酒,困意裹挟了醉意,他脸上缓缓升起一个笑:“怎么……你觉得咱家女人就好对付……?”
蒋爱德笑了笑,不再说什么,也饮尽杯中酒。
“咱家女人什么样我不用多说啊老蒋,你跟她好过你最知道,她太聪明了,太自律了,我现在天天和她黏一起工作吃饭开会……我是越来越迷她,哎,老蒋,你知道吗,她以前抽烟的,现在人家说不抽就不抽了!不怪你喜欢,我也喜欢啊,我喜欢的可比你厉害多了,我啊,咳!这么说吧,我一见到她,我就觉得她怎么样我都行了,哪怕我最后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砸她手里了,我也觉得值了……你总讽刺我好像我投她我就要图个什么似的,我跟谁都可以算计……包括你……但我跟她不行……”
杨安鲁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睛也逐渐阖上,好像一个着了梦魇的人在说呓语,又好像一个醉鬼在说酒话,接着头一仰,手垂下去,整个人竟直直地睡了过去。
蒋爱德也是没想到,只好放下酒杯,起身,再回头看杨安鲁,只见他两手垂悬在地,人就那么无拘无束地仰面而睡,微张着嘴,呼吸中微带鼾声,像是太累了,坐在一把椅子上也能睡得这么沉,不禁苦笑,走过去,往他身上搭了件他的衣服,一转身,出门走了。
作者的话
梁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