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谁不怕治病打针,上回村里五岁的铁蛋跌破了头带去县医院缝针,人家娃子哭是哭得厉害,可人家还会跟缝针的医生道谢呢,李大壮这孙子骂得那些话简直不着四六。

白露慢条斯理的站起身,圈圈袖子:“这孩子我治不了,你们送县医院吧。”

她刚刚检查过,孩子是脱臼,很快就能接回去,去县医院也耽误不了事,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顶多就是多花钱。但她刚刚感受到了脖颈后面的脚风,如果不是木雄出手,白露也是要反击回去的。她是医生熟悉人体穴位,又是练过的知道力道大小,那一脚要是真踢中了,能把人踢瘫痪!

白露是医生,但她有自己的脾气,她不是圣人做不到以德报怨。医院的医生因为工作要忍者病患的坏脾气,白露可没领工资不欠任何人,她不惯着这些人。必须给这些人立下规矩,否则一个学一个的,以后她的徒弟们要是有个性子软的,那还不得被欺负了。

“你怎么能撂挑子!你不是医生吗?医生不给孩子看病你叫什么医生,你还是人吗?也不怕老天爷打个雷劈死你!”孩子奶奶听说白露不治了,立马开始撒泼,孩子早上就摔了,他们为什么不送县医院,不就是听昨天过来走亲戚帮忙摘梨的人说有医生今天要过来吗?县医院那是什么地方,进去一次得花多少钱,谁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能省肯定得省一点。

“白医生,刚刚的事情是我爹不对,他不该那么冲动。可他也是看你下手太重把孩子弄疼了着急吗?这为人长辈的看见孩子受苦哪有不心疼的,反正又没伤到你,你何必这么小肚鸡肠。”

李老太在撒泼已经够烦了,李环这话说出来更叫白露吐血,这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三代人遗传的坏啊!

“反正这孩子我治不了,你们另请高明吧,大不了啊,咱们那购药合同就取消了。”白露说着这话就往外走,李家人后续的表现更加坚定了她不治疗这孩子的决心。伤筋动骨一百天,这脱臼看着是小事,但后续的休养是非常重要的,如果谨遵医嘱,好好用药好好康复,那不会有后遗症。

可像如果是熊孩子不听话,在康复后期又开始追跑打闹甚至爬树的话,华佗在世也没办法,休养不好以后剧烈运动后很有可能再次脱臼。她要真治疗了,说不定以后还得找她麻烦。还是那句话,反正这伤县医院也能治,如今县医院的医生可不像几十年后那么好说话。保卫处的战士们天天在街上巡逻,你要是敢在医院闹事,保卫处喊一声,真枪实弹的战士就能把你压进去关起来。

白露这句合同取消听得李能心惊肉跳,见人走了,冲着李环一家恶狠狠的丢下句:“等回头我再收拾你们!”赶紧追着人出去,木家堡的药便宜又好用,寨子里好些老伙计本来走路都困难了,用了人家的药之后,如今都能在树下接梨子了,要是合同断了,这些老伙计还不得把他骂死,更别提白医生刚刚提的合作了。

哪怕不考虑分成的事情,只卖梨给木家堡,那也是大赚的事情啊,梨子可娇贵呢,路上又远,虽然垫了草,可止不住偶尔骡子撒欢,每年都有一部分伤了皮子的梨只能做添头。要是在寨子里就能卖,这些折损不算,连那些长得难看的也能卖掉,多好的事情啊,绝对不能叫李环家破坏。

忧心忡忡的李能追上白露,一再跟她道歉,表示李环这个棒槌一家人绝对代表不了簸箕大队。

“我知道,李队长放心,我刚刚那也是气话,只要你们大队的话事人拎得清,我还不至于为了几颗老鼠屎影响咱们两个寨子的团结,咱们该合作的还是要合作。毕竟咱们木家堡一贯的理念就是要跟大家团结守望的,李队长安排其他病人过来吧,咱们刚刚耽误的这些时间都能治疗好几个病人了,跟这些人掰扯不划算。”

白露这话说得安了李能的心,也不去管李环一家了,连忙派儿子去通知病人,又嘱咐儿媳妇割火腿做饭。等白露忙起来,他又跑到了梨树林里,把几个大队干部和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叫过来开会。

作者有话说:

注1:来自百度

这种看见路边长个瓜都要打碎的熊孩子我认识一个,非常非常非常调皮,长到十几岁还会打家里人,阔怕。

第71章 没脸没皮

晚饭时候,李能家里杀鸡煮火腿,喊了大队的几个干部来做陪,请白露吃饭。饭桌上大家言笑晏晏,没有聊合同,倒是提了李环一家的事情。李能说这家人风气不对,主席同志号召男女平等,他们家还搞压迫,因为其他几个儿子生的女儿,就压迫人家养着李环的儿子,把孙子惯得无法无天。这样下去会影响大队的名声。

会计说李环家的小子手贱,经常破坏集体财务,没到摘梨的季节偷梨被其他孩子看见还揍人,小小不学好,大了危害社会。李环那一支的族老当场发话,后续会要求李环一家跟其他兄弟分家,为了遏制这种不正之风,李环父母和李环夫妻都被安排到牛圈马圈里楚粪的活儿,他们那熊孩子破坏的公共财产,也要从他们家的工分里扣。白露听着几位老人家说话,只吃菜不插嘴,但心情不错。

出粪可不是什么好活,牛圈里垫了稻草,和牛屎牛尿在一起被牛长时间踩踏后变成湿淋淋的粪,这粪不仅脏臭,力气小了还耙不动。先用耙子把粪耙到牛圈门外,再背到发酵的地方捂着发酵,最后才能变成农家肥,这可以说是村民们最讨厌的活计了。

“李队长这是想好了?”酒足饭饱后,几人坐在李能加院子里的梨树下面喝茶。

“我们选择和木家堡制药厂合作,拿分成。”李能笑眯眯的道,略过了村里人因为两个选择而发生的一轮撕扯。大部分人性格稳怕担风险,怕这秋梨膏卖不掉最后亏钱,想卖梨给木家堡,但他们和几个年轻人却觉得,木家堡发展得这样好,说明白露这个人是真的有能力的,她不会做亏本的事情。卖东西银货两讫一锤子买卖,但合作却可以把簸箕大队绑到木家堡的车上,以后木家堡大队吃肉,他们也能喝汤。

山里虽然消息闭塞,但不是还有走亲戚这个途径嘛,小河村的事情他们都晓得,这些年没少得木家堡照拂,这一次人家也是最先送孩子去木家堡的。如今木家堡那边放消息说学校饱和了,要等宿舍和疗养院盖好了才会收其他孩子,他们羡慕都没用。可如果和木家堡绑在一起,以后再有这样的好事,他也能舔着脸去找找白露,让她优先安排簸箕大队的孩子不是。

李能是口水都讲干了才劝说住一群人,在举手表决的时候同意了他的意见。

白露对于对方的选择并不意外在,这世上能成功的人,没几个缺少胆识。簸箕大队在粮食不够吃的情况下能保留那么多的梨树,最后走出一条适合自己大队的路,肯定是有些才能的。要知道,以前可不止簸箕大队有果园,但三年灾害那会儿,基本都砍了种粮食了,核桃树能逃过一劫也是因为核桃可以榨油。

当天晚上,白露便拟定了合同,甲方是木家堡制药厂,乙方是簸箕大队,这合同一签,今年簸箕大队的梨就不需要再外运了。李能找了两个小子,骑着骡子去木家堡制药厂送信,让白霜制作一批药包再选几个能熬秋梨膏的人过来。白露则留在这边继续看病,场地的事情交给木雄和李能去安排。

李能这边呢,除了摘梨,还得催着村里会篾匠活的人去编竹筐,还要找手脚麻利爱干净的人安排一个名单。白知青可说了,这些梨摘下来之后,不仅要清洗,还得削皮,哎哟,这么多梨,得多少人才行啊,不赶紧安排起来到时候人家熬药的人来了他们这边却拖了后腿那不是叫人家看笑话吗!

李环家那小孩,在确定他们那一套对白露没有用之后,到底还是火急火燎的送县医院去了。这么闹一场也有个好处,簸箕大队来看病额人态度一个比一个好。临近中午的时候,一对夫妻背着个孩子大汉淋漓的赶来排队。

“医生,您给看看我们家黑豆能不能治好。”

白露看了一眼孩子,外表看是个健康的孩子,刚刚父亲排队的时候他就跟母亲在一旁玩,村子里有个小媳妇给了他一个梨,他先看看母亲,见母亲点头了说了声谢谢,才接过来开心的啃食。

“孩子今年七岁,三年前发烧,我婆婆说孩子感冒发烧捂一捂,发汗退烧就没事了,结果孩子不仅退不下来越来越烫,最后竟然抽风了,不停的打抖,我们送到公社去,医生给打了一阵退烧针住了几天院,孩子慢慢好了。但是从那次以后,每次发烧都会抽,一次比一次严重。”母亲看着眼前乖巧的孩子,满脸愁容。

白露面色严肃起来,随意给发烧的孩子捂汗,这也是大部分老人常犯的错误之一。不仅是在这个时代,便是几十年后,也有不少孩子是被家长捂坏的。

有些发烧确实能捂汗,但一旦孩子高热,必须立马降温,这个时候还给孩子捂着只会体温过高造成惊厥,就是抽搐。抽搐的时间过久,有可能造成三种可怕的后遗症:癫痫、脑积水、智力下降。

白露把孩子叫过来,伸手给他诊脉,最后确定这个孩子患了癫痫。应该是当时送医院退热退得快,所以对智力的影响还在可控范围能,这个范围是指孩子没有落到最坏的程度:变成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子,他平时生活看上去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只是没有以前聪明了,像读书或者其他太复杂的工作做不了,但种地没问题。不过孩子能够不影响日常生活,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癫痫不控制的话,也是会继续影响智力的。

“你们在黄梨沟有亲戚吗?找个地方让孩子睡一觉,等下午我再给他施针。晚上我会配一副药丸子给你们拿回去,每天给孩子吃一粒,这药要长期吃。我再给你开两副退烧药,孩子一旦有发烧的情况,给孩子喂药之后立马送到木家堡过来,如果孩子一直没有发病,那么你们等木家堡疗养院建好之后,带孩子过来住一段时间。癫痫不是短期内能治好的病,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西医上治疗癫痫是直接切除病灶,但中医不是,中医把癫痫分成几种情况来用药,像这孩子的情况,就要耳后的穴位和用药来控制。不过孩子如今没有发病,白露打算先给孩子用定痫丸控制病情。这一家人表示会按时给孩子吃药,等疗养院建好后第一时间过去,就领着孩子去找住的地方了。

下午来了个奇怪的病人,大热的天,他戴着一个自制口罩,躲在角落里,等白露都开始收东西了还在那里磨磨蹭蹭。白露见了这情况,怕对方有什么难言之隐,便让其他看完病在聊天的病人都散了。大小伙子一个,说话如蚊子嗡嗡,白露听了两次才听清他的话。

“我嘴巴臭。”

“还有其他什么症状?”

“大便拉不出来算不算?”估计是第一句说出来之后便有些破罐子破摔,这回白露倒是听清了。

“算,我先给你把脉。”

“脉细弦带虚气......云华和文星过来看看,他这个病症很明显,口臭、大便秘结,加上这个脉象是脾虚失运、阳明郁热的典型表象。咱们再看他的舌头,小伙子,舌头伸出来。”

那小伙子没想到不仅要跟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医生说这些难以启齿的病情,还要给人家当学习的工具人由另外两个女性研究,羞愤的闭闭眼,解下口罩把舌头伸出来。

他不想屈服的,可是这个病不治好,老婆都不想跟他睡一张床了,他能怎么办?

杜文星和云华拿着笔记本看过去,这小伙子的舌苔白白的,舌头呈淡红色。两人在本子上记录下来,听着白露开方子。

“行了行了,你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开几幅药给你,吃一副你就有感觉了,等药吃完,病也好了,年轻人还是要阳光一点。”白露对腼腆的男人没有意见,比如薛承曦害羞的那小模样她就挺喜欢的,但是腼腆和扭捏是两回事,这小伙子的动作,真不怎么好看。

簸箕大队人口少,两天过去,基本没有什么病人了。倒是黄梨沟的村民看见白露这里没有人排队了,那些吃过去痹丸或者有点其他手酸牙疼之类在他们本人看来不是病的,也跑过来让白露给瞧一瞧。白露反正要教徒弟,笑吟吟的接待了。

这天白露正给一个罕见的小脚老太太看脚呢,外头就传来了一阵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