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区区百人性命,就万千人于水火,这是不得已的选择。
于那染上时疫的百余人而言,曲临川是冷血的掌权者,是罔顾他人性命的魔鬼;而对于那些渴望安居乐业的人来说,曲临川是救他们于水火的好人,是胆识过人的谋土。
姜逸之抿唇。
如今的天下,本就是身居高位者翻云覆雨,若是有幸得了个仁君,便能安稳度,若是不幸得了个暴君,那便是民不聊生。
曲临川身处这个位置,自然担负着他应有的责任,能在姜逸之她们面前坦诚到这个地步,实属不易了。
姜逸之没再说话,把碗里的小汤圆吃了个一干二净。
见她一言不发地去解缰绳,曲临川抿唇看向左百龄,用眼神询问对方这是什么意思。
左百龄叹气:“我们会将你送到附近的城池,不必担心。”
“那姜道长这是……”
提到姜逸之,左百龄意味深长地看着曲临川道:“曲司徒,既然你选择试探他人,便应该做好了他人防备你甚至厌恶你的准备……甚至,在得知真相后依旧讨厌你的准备。”
曲临川愣住,旋即了然。
也是,难道他如今坦诚当初的目的,难道他是为了天下人布下这局,姜逸之就得原谅他吗?就得与他消除隔阂谈笑风生吗?
他有做事的权利,姜逸之自然也有讨厌他的权力。
天底下的好人难道就得被所有人接受并喜欢吗?好像也不尽然。
曲临川端起碗将里面的糖水一饮而尽,抱拳道:“如此,多谢。”
第216章 又见曲临川3
好不容易再次上路,姜逸之骑马在前,她左手持缰,右手写传讯符,将昨晚的事情告知齐天宇,他们无上仙门的辖区里面再次出现了玄级妖兽。
“救命啊,救命啊……”
听见求援,姜逸之下意识朝路边看去,只见一名母亲正抱着裹着烂布的孩子坐在那哭喊,她衣着褴褛,蓬头垢面,眼神灰暗。
她这一声哭喊,像是求援,又像是,根本不指望姜逸之她们能真的过去扶她一把。
姜逸之翻身下马,她刚要走过去就被曲临川喊住了。
顺着曲临川的视线看过去,那小孩在外的皮肤已经溃烂流脓,猩红血肉像是肉糜,显然是得了时疫。
女人茫然地抬头,看见姜逸之后立马抱着孩子磕头道:“姑娘,你给我点吃的就行,给我点吃的就行……你别过来了……”
最后那句话,她几乎是哽咽出声。
发现孩子染上时疫后,家里的人便将她们母女全都赶了出来,她抱着个还牙牙学语的女儿能走多远?眼看这才走到官道,路过的行人少得可怜,看见她们这患病的模样也是避之不及……她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就算是她还能忍,可孩子……孩子要活不下去了。
姜逸之从芥子囊中掏出水和馒头,开口道:“我有药,我能治,你让我过去好不好?”
女人虽然没再说话,但她显然默许了姜逸之的行为,她看着姜逸之把孩子接过去喂药,又把药往自已的手里塞了一颗。
“吃吧,这药是治疗时疫的。”
女人点头,毫不犹豫地将丹药塞进嘴里,然后抓起馒头就狠狠咬了一大口。
没关系,就算是毒药,能在死之前吃到白面馒头,也就不算是饿死鬼了。
看女人狼吞虎咽,姜逸之这才转头开始处理小孩身上的伤口,这孩子才一两岁的年纪,时疫的溃烂已经遍布全身,她现在看起来像是被剥了皮的猫儿,若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姜逸之都不能确定她是不是还活着。
不远处,左百龄看着姜逸之忙碌的身影,低声道:“曲司徒,你看见了吗?”
看见那孩子身上惨不忍睹的伤口,看见那母亲无助绝望的眼神,看见你这计策下避无可避的南沧子民了吗?
曲临川抿唇:“总要有人当做决定的恶人,那又为何不能是我?”
杀一人而救百人,这个人如果是他自已,死,未尝不可。如果是别人,那么这个人由他来杀,有何不可?
他曲临川不畏惧死,也不畏惧成为那个恶人。
留下些食物和药之后,姜逸之翻身上马:“走吧。”
曲临川眸色深沉地看着姜逸之的身影:“她可能会给我们招来麻烦。”
还不等姜逸之说话,苏好眠就龇牙道:“你就是那个最大的麻烦,再多说一句就把你扔这。”
曲临川:“……”
只是这麻烦来得实在是快,不多时,官道上冲出来一群拿着长刀的蒙面匪徒,为首的匪徒拎着那可怜的女人,将其一把扔到了姜逸之她们的脚边。
“这女人说你们有药,还有粮食?”匪徒眯着眼打量面前的人,半信半疑道,“将东西交出来,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女人瘫倒在姜逸之她们的马前,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不知道是羞愧还是恐惧。
见麻烦临头,曲临川冷笑,似乎在嘲弄姜逸之方才的善心实属给自已挖坑。
在这样时疫横行的情况下,姜逸之这样坦然自已有药有粮食的小肥羊,不被宰是不可能的。
“曲临川,你过来一下。”
听见姜逸之的声音,曲临川虽然不知道对方什么意图,但还是乖乖靠近:“什么?”
“药,我还有最后一颗。”姜逸之懒懒地开口,把曲临川往自已的身前拽,扣住对方的嘴直接把药塞了进去,“现在没有了。”
匪徒脸色铁青,盯着姜逸之的手指,恨不得冲上去把它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