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西胧摇了摇头,还问他,“这个人是守城的士兵吗?”
林明霁看了一眼,“守城将士穿的都是乌色铠甲,看他穿着,应当是敌军。”
靠林明霁支撑着的楼西胧慢慢放松下来,“那就好。”
在刀光剑影中,一夜过去了,那些叫人胆战心惊的刀剑声也终于慢慢止息了下来。在慢慢亮起来的天色中,黑色的灰烬随风飘飞,城墙下抵御一夜的守将在看到敌人退去后,也终于搀扶着受伤的士兵走下了城墙。
楼西胧在人群中看到了翟将军,经过一夜激战,他脸上倒是没有什么疲惫之色,还一直在同身旁的副将们说着什么,只等众人散去,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脚下还是踉跄了几步。
远远看到楼西胧的宋案摘下头盔就向他走来,等走到近前,他才终于看到了林明霁,“见过四皇子。”抬起头时,他眼睛却是看着楼西胧。
楼西胧见宋案浑身还在往下滴着血,吓了一跳,“你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宋案抹开了脸上的血渍,“这些残兵败将,还伤不到我。”等同楼西胧解释完,他才想到了一旁被他冷落的四皇子,“四皇子来这里做什么?”
“只是过来看看而已。”
体力不支的翟将军没有在此地逗留多久就离开了,楼西胧看他摘下的头盔下飘出的杂乱银发,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心酸来戍边二十余载,此等丈夫,此等勇将,若真的死在这里该是多么的悲凉。当初他闻听翟将军死讯时,都觉得无比叹惋,如今亲眼目睹,更是心如刀绞一般。
“来人,快来人”身后传来疾呼。
宋案回过头,见有一人忽然倒下,连忙走了过去,“怎么回事?”
“这小子昨晚中了一箭,为了不下城墙,自己偷偷把箭拔了!”守在一旁的人道。
宋案看躺在地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的男子,蹲下身将他背起,往军医那里跑去。四下忙做一团,没有人再注意到箭塔下站着的两人。
等到战局被打扫的差不多了,城墙上换上了新的将士驻守,林明霁开口道,“我们回去吧。”
“嗯。”
……
挂着做遮挡的白帐上,因为过往的人或多或少受了伤,上面也就留下了刺目的血色。几个军医脚不沾地,刚替一个中箭的士兵拔了胸口的箭,后面一个被砍伤了手臂的人就痛的昏死了过去。
替一个士兵按着胸口的大夫实在脱不开身,随便抓住一个伤势轻一些的士兵便大声吼道,“夏枯草,拿夏枯草来!”
士兵应声去了,只他对药草半点都不懂,半晌都没有从药柜里翻出叫夏枯草的止血草药来。
“人都要死了,拿来了没有?”大夫沉着脸色催促,就在此时,身后的人递了夏枯草过来,他连忙一把抓过,松开按在伤口上的手,将夏枯草揉碎了平铺上去。等到止住了血,方才被他支使的士兵才匆匆跑来,抓着一把草药询问,“是不是这个啊?”
“这是丹参!”唾了他一声之后,大夫反应了过来,回头望去,见刚才递给他草药的,正是翟将军的贵客。
看到大夫神色,楼西胧先一步开口,“不用管我们,先行救治吧。”
“是。”
跟楼西胧一起前来的林明霁看着周围,“伤兵有百人之众,大夫却只有四位。”
“可好多人的伤势都是耽误不得的。”
林明霁也不是冷情的人,“我对药理略有涉猎,或许可以帮忙做些救治之事。”看到楼西胧投来的惊喜目光,林明霁头一次觉得自己博览群书有些用处。
“真的吗?那太好了!”
林明霁心中也有些雀跃,然而见到这些源源不断被送来的伤兵,也不敢放松,走到一个躺在床上满头是血的士兵面前,替他查看了一下伤势。
“要什么药吗?我去取。”
林明霁干净手指已经沾了些血迹,他卷起袖口,避免碰到别人伤处,“取一两蒲公英,一两大青叶跟半钱夏枯草来。”
“好。”楼西胧去了药柜旁,将林明霁要的药草取来。
林明霁的医术,博览群书是一方面,有时候自己受伤或是山间动物受伤,他都会施以援手,渐渐的处理起来竟然是十分的娴熟。
“药已经上好了,你替他包扎一下,我去看看其他的人。”
“好。”楼西胧答应道。
林明霁去看别人,楼西胧则拿了绷带替躺在床上的伤者缠绑伤处。因失血过多而昏迷的人在楼西胧小心翼翼托着他脖颈的时候醒来,只眼中一时还没有焦距,还以为此时是在城墙御敌。楼西胧按着他的胸口,俯身安抚道,“别动,在替你包扎伤口。”
伤兵安静了下来,在楼西胧一圈一圈为他缠绑绷带时,他眼中也终于有了焦距,只等他刚刚看清面前人的相貌,面前的人就已经转身去了他处了。
……
别院中,宋案与几个副将正站在翟将军的面前听他的部署。
“此次蛮夷之师来势汹汹,城中两万士兵中,又有八千是征召而来的新兵。此战只能守城,不能攻敌。等援军到来,再行打算。”
“是!”
站在桌前的翟将军身体摇晃一下,身旁副将连忙搀扶,“将军,你先休息休息吧,守城一事我与几个副将相商就好了。”
翟将军抬了抬手,“无妨。”他将众人的目光引上地图,“信使往返京城,最快也要十四天,而后又是集结粮草,调遣援军,又要二十余日。”
“如今我们虽然胜了几场,但绝不可因此小觑了敌手。”
“加强戒备若有夜袭,一定要比昨晚更快应对。”吩咐完下属,翟将军终于坐下歇了一歇,只这个时候他又想到了还在城中的四皇子,这段日子已经令他对这传言中懦弱良善的四皇子有了改观,“四皇子如今也在守城之中你前去安抚一下,说捷报频频,战事很快就会平息,让四皇子不要太过忧虑。”
“是。”
领命的人去了之后没多久就又回来了,他将四皇子不在别院的事如实相告。
“不在别院?那他去了哪里?”
“回将军,四皇子去了军医处。”
宋案还沉的住气,旁边一个生性粗野的副将便已经忍不住愤懑道,“那里又不是玩乐的地方,他不好好呆在别院里,去那里做什么。”他抱怨的话在翟将军看过来的冷冽目光中止住了,“末将不该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