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楼曳影,忍不住收紧了自己的手掌这对他而言是极其羞惭的事,他实在不愿让母后知道。
“你若不说,母后便只能从他们那些下人的嘴里去挖了。”这一个‘挖’字,说的是杀机毕露。就在楼曳影无奈要妥协坦白的时候,门外的宫人忽然道,“四皇子求见。”
这通传声还没有落地,楼西胧的声音便随着他一起踏入了宫门,“儿臣见过母后。”他走到了跪在地上的太子身旁,似是极其诧异的问了句,“太子哥哥怎么跪着?”
也是楼西胧的出现,让楼曳影与皇后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皇后阴郁的脸色,也好转了许多。
“是因为这几日太子哥哥读书不专心,被太傅责罚么?”楼西胧说完,也在太子身旁跪了下来,他跪下之后,仰头看着皇后,“若是因为这件事,还请母后不要责罚太子哥哥。”
“是我缠着要他带我出宫。”
“是我贪玩。”
楼曳影没想到楼西胧会为了帮他隐瞒说出这样的话,他略有些愕然的看着与他跪在一起的楼西胧。楼西胧说的情真意切,一副自责难当的模样,连着已经因为气愤准备处死那几个护卫的皇后,也心软了几分。
“母后若要罚,就罚我吧。”
皇后叹一口气,“西胧,你正是贪玩年纪,母后怎么会责罚你。可太子却是太子,若因为此事,叫皇上觉得他怠惰因循……”这话说的仁慈宽厚,却让跪在地上的楼曳影觉得十分刺耳。他是太子,他不能这么做,楼西胧却可以,因为他只是个不受人关注的皇子。
楼西胧何等聪慧,他知道皇后在担心什么,“此事我会去父皇面前请罪的。我也是仗着太子哥哥视我为手足,不会不理我的央求才如此的。”
跪在地上的楼曳影不想楼西胧会将全部的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他正要替楼西胧辩驳,坦白自己出宫是为何时,已经出言担下这一切的楼西胧,轻轻将掌心覆在了他紧握的手上。
这件事以皇后的一句“以后不要再犯了”为终结。
楼西胧跟楼曳影回到他的寝宫时,楼曳影终于跟他坦白了一切。楼曳影自觉十分羞惭,没想到楼西胧听完之后,只轻轻笑了一声,“原来如此。”
“上次所见,那花楹姑娘生的的确美丽婀娜,皇兄会念念不忘,也是情理之中。”
这是事实,然而从楼西胧口中说出来,楼曳影心里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郁卒。
楼西胧一开始的确顾忌花楹的身份,但楼曳影若是真的喜欢,他也绝不会阻拦,“皇兄也快到了迎娶太子妃的时候了只生在宫廷,此事不会由你心愿,还是不要太对一个人用情至深。”
楼曳影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
楼西胧所说,也是自己所历经的,生在宫闱,最怕的便是用情至深,他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会这样劝说太子。
“皇弟有喜欢的人吗?”
被问及自己的楼西胧怔了怔,而后缓缓摇头,“没有了。”他从前有过,只像他今日劝楼曳影不要用情至深那样。在这深深宫闱中,用情至深若不是一场阴谋,便会成为一出笑话。
这个答案令楼曳影心里一松他也不知自己方才问出口时为何会紧张,只看到楼西胧摇头后,说出的没有二字,只觉得放松下来的心,好像泡在一泓温热的泉水中。
“往后,我不会再日日想见她了,我会勤勉读书,再不会让你像今日这般。”不知自己之前为何会时时想见到花楹的楼曳影,是真的因为楼西胧刚才覆在他手背上的手决定不再去见她。
看着正色的楼曳影,楼西胧反挪揄了他一句,“你想见她,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不过你要记得你是太子,太子继位以后要治理国家,可不能终日沉湎美色呀。”
第192章 第二演 琳琅梦(47)
倚在窗边的花楹, 望着因为还没有入夜,显得有些清冷的街道,扯下手中一朵花的花瓣, 揉碎了抛了下去。
“叩叩。”
花楹偏头看了一眼,见门扉上映出一个人影。只她懒得答应, 握着细长的花茎,把玩着那朵只剩几片花瓣的花。
“花楹。”门口的妈妈还是推门进来了, 只不复在其他姑娘那里颐指气使的模样,面对着靠在窗边的花楹,有些唯唯诺诺的模样。
“妈妈有什么事吗?”花楹半边裙子从窗户里垂坠了下去, 夕阳也落了满怀。这样看着, 她竟不像个媚态横生的青楼女, 反像个初尝愁滋味的闺阁小姐。
“柳公子来了, 说想见你一面他爹可是户部侍郎。”
花楹将手中的花整个抛出了窗台,“妈妈想让我见我就见吧。”眼睫流转间, 看到妈妈脸上一喜,她话锋一变道, “只那位黄公子来了,怕是要不高兴了。”那‘黄’公子, 自然就是楼曳影来见她时的化名。
“妈妈这就回绝了去。”这鸨母是何等聪明的人物,虽至今不知道那黄公子的身份,但看他谈吐及打赏时的珍宝, 便知他这‘黄’与皇亲国戚沾点关系。只那柳公子她也实在开罪不起,加之出手阔绰,那位黄公子又好些时日没来,她才大着胆子进来问了一句。
门被带上了。
出去的鸨母看着坐在厅里等候的柳公子,硬着头皮下了楼梯, 走到了他的身旁,“柳公子,实在抱歉花楹她今日不便会客。”
柳公子闻言当即冷笑一声,他身后的小厮也发作起来,“爷要见个妓子,你还敢推三阻四?知道我们爷的身份吗,小心将你这绿纱阁都给砸了!”
鸨母被小厮的气势吓的后退几步,只实在没办法,小心的解释,“柳公子,也不是我故意吊你胃口,您这样的身份,花楹能得您青眼,也是她三世才能修来的福分只前些日子,有位贵客将她包下了。我也没有办法。”
“包下了?多少钱,本公子出双倍。”
鸨母苦着脸,这自然不是钱的问题,她好不容易将花楹这棵摇钱树养到出阁的年纪,正待要用她来摇金叶子呢可钱哪儿比得上命更重要?她压低声音,凑近那气势汹汹的柳公子身旁,同他耳语一阵,后者勃然变色。
“你说的是真?”
鸨母从袖口掏出一块令牌,柳公子不是见识短浅的人,一看这令牌就是出自皇宫。想来这位包下花楹的公子正是宫里的了。他也不敢再纠缠,收敛了气焰就带着小厮悻悻离开了。他走之后不久,鸨母正为那飞了的银子心痛着呢,一个长的十分俊秀高挑的青年走到了她的身旁,又询问起花楹来。
妈妈抬头看他一眼,道,“公子,刚才那位柳公子可是户部侍郎家的公子,他来见花楹都吃了闭门羹……”
一锭银子递到了她的面前,面前俊秀的公子微微一笑,“还请妈妈帮忙通报一声我只与花楹姑娘谈一些事,一盏茶的功夫足矣。”
这银子可足有五十两!鸨母左右纠结了一阵,见面前公子唇红齿白,俊秀温柔,也动了些心思,自他手中拿了银子,赔了笑道,“公子稍等,我这就去帮你说一声。”
“有劳妈妈了。”与往日那些嫖客不同,这公子端的是斯文儒雅。
妈妈上了楼,进了花楹姑娘的房间里,说了半晌,终于将那花楹说动,愿意见这公子一面,只有一样,鸨母在上楼时叮咛,“公子,花楹已经有贵人包了,您切记”
公子走在她身旁,为安抚她似的,“只一盏茶我就出来,妈妈不必担心。”
这公子实在像是个斯文守礼的读书人,应该做不出急色的事。妈妈落了心,在推门进去时才想起还不知怎么称呼这位公子,问道,“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小生姓赵。”
门被推开了,一抹倩影隔着屏风若隐若现,妈妈立在门外,“赵公子进去吧,花楹姑娘已经在里面等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