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少年的心湖中吹来了一阵风,涟漪一起,就再也止不住了。
他是何等聪慧之人?从前一心学业,无心男女之事,叫皇后苦恼了许久,如今只叫人在心中一点,即刻便开了窍门。连带着皇弟生辰那日,那些戏子的唱词,他也一下通晓了其中含义。连着多日入梦,自己成了探那香闺的小将军,爱慕已久的女子自窗中探身望出来。乌发沉沉,散在榻间,淋漓香汗,气喘微微。楼曳影伸手去拨梦里‘心上人’的乌发,女子睁开含情的菱眼望着他。
身体先是一酥,而后一阵令人通体舒畅的麻痒感传遍四肢百骸。楼曳影睁开眼睛,见自己的手正握着缀在床头香囊上的流苏上,在这凉爽天气,他睡的一身热汗。扶着额头在床头坐了许久,自那梦中彻底醒来的楼曳影,就又想到了那位在宫外见到的名叫花楹的女子。
……
“嗒嗒”
“嗒嗒”
人来人往的京城城门外,停住了一辆马车。一柄合拢的扇子,挑开车帘望了出来。城门上高悬的烫金二字匾额,叫他知道,自己终于来到了心心念念的繁华京城。
接过车夫递过来的信件的官兵,斜着眼睨了马车一眼,抬首道,“进去吧。”
“谢谢官爷谢谢官爷。”车夫一面迭声道谢,一面坐回马车上,赶着马匹继续往前走去。
马车进了城门,光线陡然明亮了许多,人声鼎沸,盛世繁华在此可见。
在马车的摇晃中,车夫侧身对马车里的人说道,“二位公子,已经到京城了,老爷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住处。去了之后,只要安心读书,等着明年的科举即可。”
马车里二人,自然就是进京赴考的赵息玄林明霁二人。他们本该在明年初春才来京赴考,不想那奉天府丞的小姐
想到此,赵息玄便忍不住回首望了一眼坐在身旁的林明霁。
奉天府丞的小姐自然算是千金小姐,奉天府丞还有意撮合她与林明霁。不想察觉他有此意的林明霁,直接开口回绝,也不知是羞惭还是伤了心,小姐将自己关在房里半月,每日只喝一壶水,饭菜怎么样端进去就怎么样端出来。奉天府丞没有办法,只得来求林明霁说些软话哄小姐吃些东西,林明霁起先不愿答应,还是奉天府丞说,说的一切都不作数,只让小姐吃下东西便罢。如此,林明霁才跟他去了。
赵息玄虽不知道说了什么,但从之后奉天府丞急急忙忙将他们送来京城,林明霁愁眉不展就可以看出,这‘好话’怕是说的不简单。
马车在一个别院外停下,车夫掀开帘子,请二人下来。赵息玄先下了马车,看一眼面前的别院也许是在那奉天府丞的府邸里住的太久,这小小的别院,竟让赵息玄有了些微妙落差感。
但这别院怎么说,也是京城里的别院,比青州里的高门大户也只差一点。
林明霁也下了马车来,因为那小姐的缘故,他已经许久没有展眉了。
别院里没有伺候的人,二人自己提着轻便的包袱走了进去。别院就是寻常的别院,为人入住,洒扫的十分干净,加上院子里种了几棵梅树,显得十分的雅致与清幽。这样的地方,用来静心读书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林兄,以后我们便在这里读书。”赵息玄放好包袱出来,去隔壁房间找了林明霁。
林明霁心中有事,背对着他,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赵息玄自然知道他如此心神不宁是因为什么,心中窃笑,面上却一派殷切关怀的姿态,“林兄”
林明霁恍然回过神,转头望向他。
“我叫了你两声,都不见应答。”
“我有些走神了。抱歉。”林明霁摊开的包袱里,只有几件他常穿的粗布衣服。奉天府丞给他的几件绸缎制的衣服,他反而穿不习惯,连带都没有带在包袱里。
赵息玄明知故问,“你还在想跟那位小姐的事吗?”
林明霁叹了口气。
赵息玄安慰他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小姐虽然秀美温婉,但林兄不喜欢,也不能强求既然我们现在已经离开了那里,林兄就不要想太多,好生读书,以备明年的科举罢。”
林明霁也不愿意参加科举,若是从头到尾回望来看,他都是叫赵息玄挟着走到如今这一步呢。
他能如何呢,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第190章 第二演 琳琅梦(45)
这几日当行的生意清淡, 歪着柜台里的掌柜,噼里啪啦的拨着面前的算盘珠子。
被掌柜的责令洒扫立柜的伙计,看到一双白底黑面的靴子踏进了台阶, 他抬头一看,见是个斯斯文文的俊秀书生。只这样的书生大抵没什么钱, 他也直同掌柜说了句‘来客了’。
掌柜还在算昨日的帐,眉头一皱, 是算错了,忙着拨回算珠重算,哪注意到伙计说了什么。
“掌柜的, 我来当东西。”
掌柜的抬头看了一眼, 隔着‘回’字形的‘遮羞板’, 他只看到来人素净的衣裳缎面, 虽是绸衣,却是几年前时兴的料子, 便冷冷淡淡的回道,“公子要当些什么?”
一个荷包放到了柜台上, 掌柜伸手接过,只拉开看了一眼, 便站直了身体。
“收么?”
“收,收!”握着荷包,掌柜的伸出手来, “公子这边请,这边请。”
他将人引到接待贵客的别间中,详商了价格,“金价如今是一十六两,这里一共是二十片金叶子, 折净价”他一面拨弄算盘,一面看面前端起杯盏的贵客的神情,“公子觉得三百两如何?”
杯盖碰到杯沿,不轻不重的声响。
“三百二十两,不能再高了。”
来当这金叶子的,自然是赵息玄,在青州时那公子给了他一袋金叶子,约莫有三十片,零零总总花销至今,也只剩下这二十片了。他从前还计较几两银子,为多当些钱跑了几家当铺比对,如今眼界高了,就懒得为三钱二两的再费什么口舌,只在与掌柜交付时,又说了句,“我还有一样东西想请掌柜帮我看看。”掌柜的翘首去看,却看他从怀里拿了一张纸出来。
“这是?”
“哦,这是家父收来的一块玉璧,极是珍贵,我不知道来历,又不敢取出来,就用纸拓了一下纹样。”这自然是假话,玉璧是那位小公子连着金叶子一起给的,只他为人谨慎,那样价值连城的东西,自然不敢拿真的出来给人一观,“是块白玉,通体莹润如膏。”
掌柜的虽说是见多识广,但这拓在纸上的纹样还是叫他冥思苦索了好一会儿,“这……看着是双面镂空的平安龙玉,可这上面的纹路少见,少见。”
赵息玄见问不出个所以然,便告辞离开了。
连这见多识广的当铺掌柜都说不出来历,那这玉璧,到底是什么来历他拿了这玉璧,又该如何去找那位公子呢?
……
夜色已至,房中漆黑一片,看书看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赵息玄,从支撑着额头的手臂上滑落了下来,他陡然惊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