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下朝面色不佳的皇上,听到一阵欢笑打闹,宫人正要去看看怎么回事,他却自己走出长廊,绕过亭台去看。
二子玩乐的景象映入了他的眼中。
“皇上”
皇上驻足看了许久,他平日总是严苛要求太子,今日却放任他去了。
“奴才将太子四皇子叫过来?”
“不必打扰他们。”因为那贞席的事,他与皇后虽然看起来没生什么嫌隙,关系却也不若从前那样亲近了,如今看到太子,心里又念起了皇后,“陪朕去东宫坐坐罢。”
……
夜已经深了,即便门窗都封着,比白日更多几分刺骨的寒意仍旧从缝隙里渗进屋子里来。坐在桌前,脚掌都已经冻的麻木的赵息玄,咬着牙关强撑着看面前的书卷。
“谋略之道,唯在一心,乱其志,折其铎,不战自胜。”
“虚予而实取之。示之以害,其必为我所用。欲得其心,莫若投其所好阿嚏!”伸手将披在背脊上的被子拉紧了一些,只这样也难能汲取多少热气,他牙关战战,伏在桌面上的手都冻的发青,只这样他还是咬牙读了下去,“君喜则我喜,君憎则我憎,我与君同心,则君不为我异。”
有常言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市井之人锱铢必较,争勇斗狠,却到底不若读书的伪君子背后捅刀还让人难以觉察。
林明霁这样坦坦荡荡的君子,读的书也是光明磊落,赵息玄却别有用心,读书一日千里,心思也千回百转。
他抬头看了一眼已经睡去的林明霁,在冻的牙关战战之际,又将藏在怀里的玉佩拿了出来。只望着这玉佩,想到有朝一日权极富贵,又浑然多了许多动力,强迫自己将这一整本功心残卷读了下来。
寒冬腊月,天亮的也比夏季更早一些,冻的瑟缩的赵息玄,推门去拔了一棵积雪下的萝卜,烧柴煮了碗热汤喝下去,恢复了知觉才回房睡下。梦里他与林明霁一同进京赶考,二人同时金榜题名,高头大马游街之际,遇到了那位青州有过一面之缘的贵公子。
“想不到你竟也有如此才华。”对方这样称赞,望着他的模样,像极了那日屏风后窥看林明霁时的样子,“我爹爹是京城的大官,你们放心,我必定引荐你们入朝为官。”
“只盼以后,你们能记我的情。”而后便是柔柔的眼波递来。
权势有了,便得美人红袖添香,洞房花烛夜。他见到那公子说,自己有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姐姐,可以许给他。只那梦如跑马灯一般,前面明明说是姐姐,到了洞房时,却又听美貌新妇含泪解释,“我没有什么姐姐,其实是我女扮男装。”
美梦酣然,在这无边的美梦中,他露出几分浑然不觉的笑意。
第173章 第二演 琳琅梦(28)
手捧夜光瓷龙凤纹赏瓶的宫女, 扫下腊梅枝上的些许薄雪填到瓶子里,等她见到瓶里的雪堆到瓶颈时,才换了双手合抱住已经冷凝如冰的瓷瓶, 匆匆往宫殿里赶去。
煮茶的炉火已经烧好了, 三四位宫女守在炉子旁,见到‘采雪’的宫女回来, 接过她手上的瓷瓶, 将里头还未凝固的雪倒入茶壶里。
“快些, 娘娘已经起身了。”又一个宫女过来催促。
炉中雪水沸腾,守在炉旁的宫女不敢耽搁, 提起茶壶将里头的水倒入茶杯之中,热气升腾,除却甘洌茶香, 更有一股带着木质的腊梅香气缭绕不散。
冰裂的杯盖掩住了这种奇妙的香气,片刻之后,刚刚起身还坐在床榻上的高贵妃,就重新揭开了茶杯上的杯盖。
红唇轻启, 吹散的热气有如一场迷离的美梦。
高贵妃就着杯沿喝了一口, 片刻之后, 她又如数的吐回了杯中。将漱口茶奉上的宫女这才松了口气, 双手接住还温热的茶杯退了下去。因为有热茶润口,好梦方醒的高贵妃两靥生出一抹红霞来, 真真是‘小晕红潮, 斜溜鬟心只凤翘’的娇态。
在她起身坐去镜子前由宫女梳挽发髻时,垂眼把玩着发钗道,“怎么宫里感觉冷清了许多。”
“娘娘忘了?前些日子赶了几个手脚笨的去浣衣房了。”
高贵妃将手中发钗递给身后的宫女,宫女接过后插进了她的发髻中, “今年的宫女还没入宫罢?”
“是的,三月便入宫了。”
“到时候去多挑几个机灵些的,蠢的笨的,别弄到我宫里惹我烦厌。”
宫女迭声应下。
……
一片柔嫩绿叶上的薄冰,消融在烂漫的春光中。雪化成春水,开始细细的流淌。
刚选入宫的宫女们,梳着双螺髻,由宫人带着从南门而入。这些宫女大多十三四岁年纪,穿着红色的‘莲蓬衣’,竖起的一团白绒,环着少女的脸颊。初入宫闱,面前雕栏画栋,琼楼玉宇,这些多是从好人家里选拔进宫的少女眼睫扑朔,带着这个年纪的少女所特有的天真四处张望着。
走在前面的宫人和她们说宫里的规矩,跟随其后的宫女大多都仔细的听着。也有心思飞的天上去的,眼里全是阳光照耀下的琉璃瓦,红粉宫墙与在宫中巡逻的侍卫。
这条路正是前往国子监的必经之路,与三皇子一道的翟临,远远的就看到了只身一人的楼西胧。平日里太子与楼西胧形影不离,他不敢说什么,今日逮到大好时机,捏着方才在路上折的一支嫩绿柳枝,向着楼西胧走了过去。
“好巧啊,四皇子。”
楼西胧回首看到翟临,他正要走开,跟在翟临身后的楼凤城又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等楼凤城走到近前来向他行礼,“皇兄。”
楼凤城还没说什么,翟临就又开口,“太子没与你一道吗?”
“太子染了风寒不然皇弟怎么会不与他一起。”楼凤城替楼西胧答了,与翟临有一种一唱一和之感。
“原来是这样。”翟临点了点头,忽然扬起笑意,“今日太傅要检查文章,太子这么不巧的称了病,那四皇子岂不是”
“劳翟伴读提醒,太傅说的两篇文章,我已经烂熟于心。”
“见过三皇子,见过四皇子。”身旁忽然传来一阵行礼声,三人回首,正见到宫人带着刚入宫的宫女走到近前。楼凤城一声‘免礼’还未说出口,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哎呀’,他皱眉望过去,见是一个宫女不知道已经停下脚步,撞到了前面的人,现在正捂着额头发怔了。
“大胆!三皇子在前,还敢这么放肆!”领头的宫人呵斥。
鲁莽的宫女连忙跪倒下来。
楼凤城也懒得与这些刚入宫的宫女计较什么,过会儿便要开课,他与翟临楼西胧一道,从两列宫女之间穿行而过。他走在前面,腰间坠着一块玉璧,跪倒在地上的宫女,只能看到他衣摆上绣的云纹。跟在他后面的翟临,却倒退着跟落在后面的楼西胧开着玩笑,“若是等下太傅抽查,四皇子一时紧张给忘了给我使个眼色,我帮你翻书。”
他声音十分清朗,握在手中的柳枝晃啊晃,落到了跪倒在地上的那个小宫女的脸颊上。
痒。
“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