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临将今夜在贞府所见一切如实告诉给了楼凤城,楼凤城听完,脸色也凝重了几分。
“今夜辛苦你了。”楼凤城拍了拍翟临的肩膀,他以为这一夜翟临都在探听这个消息。翟临本想将楼西胧夜出的事一并告诉楼凤城,只他又似乎没做什么可能危及楼凤城的事,再加上楼凤城也向来不关心他如何如何,思索再三,翟临便将后半夜的所见咽回了肚子里。
“知府连夜拜访贞家,看来是与这贞家脱不了关系了。”楼凤城时至此刻,仍然不明白母妃叫他来青州的缘由,但年少热血,恨不得拔剑斩尽不平事,现在听那贞家想要灭口遮掩,一下便激起了少年的心性,非要将此事彻查不可了。
“这知府也是个昏聩之官,竟对这贞家如此俯首帖耳。”楼凤城正在思忖该如何着手此事,就听到面前翟临打了个哈欠,他知翟临一夜未眠,便道,“今夜先如此罢,你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我们再去彻查此事。”
翟临答应一声,连靴子都没脱就歪在楼凤城床上睡着了。楼凤城仍毫无困意,只想着天亮还有事要去做,便强迫自己闭眼休憩。
……
第二日,晚归的楼西胧,自然比不得习武的楼凤城与翟临,他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起来之后,问下人,才知道楼凤城已经与翟临外出去了。只才醒来,他有些精神不济,看到昨晚睡时候摘下的发冠缺了一颗珍珠,才恍然惊醒,昨夜是去见了林明霁。
他心中终于有了几分安定。
“四皇子,要起来洗漱吗?”与宫中敦促他的宫人不同,知府府衙里伺候他的婢子更诚惶诚恐哪怕他睡到日上三竿,也不敢敲门搅扰。
楼西胧扶着床榻坐起,“嗯。”
婢子走进来,伺候他洗漱穿衣,楼西胧已经习惯了宫人的侍奉,也因为这般养尊处优,他手掌竟比女子还要细腻柔嫩 ,掌心里一些粉意,连茧子都找不到。
偶然瞥见发冠中遗失了一颗珍珠的婢子吓了一跳,还是楼西胧安抚他,“换个发冠就行了。”
“是。”
……
“啾”
“啾啾”
听得一帘之隔的嘈杂鸟鸣,伏在案上的青年终于醒来,只他刚起身,肩膀上便传来滑坠之感,他伸手去摸,才抓住了险些滑落下去的衣裳。
宣纸上一颗圆润珍珠滚动着,他起身之后才发觉。
昨晚为了挡风而放下的竹帘被卷了起来,与昨夜半遮半掩的面容不同,清俊柔秀的一张脸,映照在了阳光之下,只因日头高照,阳光刺眼,在看那些嘈杂鸟儿时,他的双眼也被那日光刺的回避了一下。早习惯来这里乞食的鸟儿落在了窗沿上,适应了光线的青年也不赶它离开。只斜着身子,靠在窗沿上。
微风细细,吹的他鬓发拂动。
他手中握着一颗珍珠,举在日光下看着。
“怎么会有颗珍珠?”他喃喃自问了一声,忽然便笑了起来,指腹摩着柔润的珍珠表面,“莫非是赵兄昨夜留下的?”
昨夜带酒来与他同醉的男人已经不在了,这问题便没了解答。
第165章 第二演 琳琅梦(20)
面前的木门甫一推开, 坍塌了一块的房梁上,便簌簌落下许多灰尘来。楼凤城抬手掩住口鼻,等到看清屋内破败环境, 才抬脚走了进去。
屋内桌椅倾倒, 墙上的画都叫人撕烂了丢在地上,显然是已经有人先他们一步, 将这里彻底搜查了一番。
“看来那柳程的确是还活着。”楼凤城看了一眼歪斜倾倒的桌椅, 桌椅下还未积多少灰, 想来距离此事还未过去多久,只房屋实在老旧, 少了人气才会这么快变的这般破败。
“只不知道他躲去了哪里。”翟临道,“或许,他如今已经不在这青州城了。”
tzzl
楼凤城闻言, 神情冷峻了些。
翟临本想靠墙倚一会儿的,只走近了,发觉墙面灰白开裂,恐沾了衣服, 便又悻悻站直了。
“若是找不到他, 即便查明此事, 那沆瀣一气的贞家与青州知府也有的是狡辩的法子。”楼凤城正说着话, 忽然不经意一眼,瞥见门口落下的一道影子。他来这里时特意甩掉了青州知府派来跟着他的人, 不想竟还带着一条尾巴。
翟临经由他的神色, 也往后看去。
门口的影子晃了一下,畏畏缩缩似是想要离开,翟临轻巧一跃,自房顶的破洞而出, 楼凤城追出去,见被翟临从身后堵住的,竟然是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乞丐被二人夹在中间,进退无路。翟临笑嘻嘻将出鞘的剑按回去,“三少爷,是个乞丐。”
楼凤城也松了口气,正要赶那鬼祟偷听的乞丐离开,不想那乞丐却道,“二位公子可是为寻柳程而来?”
楼凤城心里一惊,细细端详起面前的乞丐来这男人花白头发后的相貌十分普通,背也佝偻着,衣服里还夹着一股难言的臭气,是在街上被人看见都会避让的乞丐。但他说话的语气却十分可疑。
翟临抬手按在乞丐肩膀上,将乞丐在二人之间徘徊的目光拉了过去,“老伯可是知道他的下落?”
乞丐四下环顾一眼。楼凤城会意,“你不必害怕,只有我们二人在此。”
乞丐拄着竹杖,“二位请跟我来。”
楼凤城跟着翟临尾随着这带路的乞丐,绕到了柳程旧宅的屋后,又往后走了许久,见一地没有修缮立碑的荒坟枯冢。乞丐在一个新冢前停了下来,背对着二人道,“那柳程自府衙死里逃生之后,心怀冤屈,却无处可诉,本欲进京去告御状,行至中途却被人劝阻回了青州。”
“但这青州,却是那贞家的天下。”
“他只能躲进荒冢里……人不人鬼不鬼……苟且度日。”
楼凤城起先还是好好听着,忽然见这乞丐肩膀抖动,再加上这乞丐一开始说话也与其他乞丐不同,他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你是?”
面前乞丐丢掉竹杖与破碗,在他面前跪了下来,痛哭流涕不止,“还请三皇子,为我讨回公道。”
“你是柳程?”
因为涕泪齐下,将面颊上刻意涂抹的污垢润湿了一些,面前这蓬头垢面,头发花白的男人,面容看起来却不过弱冠之年,“草民正是柳程。”
……
楼西胧正用罢午膳回来,便看到沉着一张脸的楼凤城,带着翟临自门口匆匆而来。他张口欲唤他,却不想那楼凤城是没看到他还是如何,带着翟临径直自他身旁走过,进了自己的厢房之中。
少顷,楼凤城又匆匆走了出来。楼西胧这回上前拦住了他,柔顺叫了他一声,“皇兄。”
楼凤城冷冷睨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