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韩云息回过头，看到站在他身后搭上他肩膀的是宴麟。催枪那一类人，因为年轻英俊，稍加打扮就能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宴麟则显得要低调很多，深浅两色的服饰搭配，让他第一注意到的是他不凡的气质，其次才是温柔俊美的长相。

“刚才我没看到你。”

宴麟也拿着手机，“我在楼上走吧，我已经订好位置了。”

“嗯。”韩云息跟着宴麟离开时，又望了刚才看到催枪的地方一眼，此时催枪已经不在那里了，似乎是离开了。

宴麟订的是个日式餐厅。韩云息跟他走进安静隔间之后，竹帘就被唰的拉下来了。

“要在这里吃饭吗？”

“嗯，有些事在这里谈会比较方便。”

韩云息端着杯子，小抿了一口茶水。

“你这段时间拍的图，赵旻给我看过了。”赵旻就是韩云息叫的赵哥，“就像他说的，你确实很有在镜头前的天赋。”

精致的小食被瓷白的盘碟托盛着，轻轻的放到了他的面前。韩云息眼观鼻鼻观心的推测宴麟接下来要说的话应该是反对他在校期间分神去拍广告的事。毕竟从一开始，宴麟就是想让他在学校里有个好的学习环境。

让韩云息意外的是，宴麟说，“我应该跟你说过，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工作状态不太好。”

“嗯，说过。”宴麟确实说过。

“我没有什么灵感，也没有什么想拍的东西，摄像对我来说，从一开始的爱好变成了工作。我觉得很累。”宴麟夹了块三文鱼寿司，放在了韩云息面前的小碟中，“这几天我突然又有了拍点什么的冲动因为你。”

“因为我？”韩云息抬起头，发现宴麟也正色看着他。

“我很喜欢你在镜头前表现出来的东西，所以，我想邀请你成为我的模特。”

宴麟应该已经算是行业的大佬了吧，赵哥的各方面资源，在行业内就算不是顶尖，也是数一数二，这样的人，对宴麟走要尊一句哥，可想他的地位。这么一个人忽然向他抛出橄榄枝，韩云息哪儿有拒绝之理？

宴麟是真心实意的相邀，只是他怕韩云息是急于偿还自己才答应的，所以特别约出来与他面谈，当面与他讲清楚这方面的利弊。

还用讲嘛，这对早八百年前就结束大学生涯的韩云息来说，简直就是百利无一弊。

答应宴麟的韩云息注定又要忙碌起来，在请了两个月的长假之后，他拖着行李箱跟宴麟去旅拍了。宴麟是个很好的摄影师，韩云息又是如未经雕琢，如璞玉一样的少年，旅拍过程比宴麟想象的更要顺利。

他们去了大理，面对洱海苍山与聚散的浮云，他为袒露上身，只笼罩在一层轻薄白纱中，仿佛与苍苍雾气融为一体的韩云息拍下了第一组照片。

照片洗出来的那一瞬间，宴麟都有些被倾倒了。

不只是单纯的照片，被糅合了无数情绪的眼中，远远望过来，像是藏着许多刻骨的故事。但当认真审度这张照片中的眼睛时，又觉得这么一个年轻的少年，他的眼中全是不谙世事的天真。

宴麟给第一组照片起名为迷途，而后马不停蹄的奔向另一个城市。

韩云息也鲜少度过这么自由又无忧的时光，每天按照宴麟所说拍好照片之后，他只需要躺在床上，趴在抱着笔记本的宴麟腿边，安静的看他选照片就够了。

宴麟全心投入工作时，是无暇注意身旁的事的，等他忙完工作，伸着懒腰松一口气时，就能看到他趴在他身边，裸露着修长双腿的少年。照片里那融汇了他的灵感与全部审美的少年，就这样抬起头对他一笑。

笑的宴麟的心，就像海面上那聚散的浮云一样晃动。

韩云息倒不是有意引诱他毕竟除了攻略目标，他不需要讨好任何人。他只是太久太久没有享受过这样安然自在的时光了。

随着天光渐暗，潮汐起伏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你相信海里会有鲛人吗？”韩云息问了一个对宴麟来说有些天真的问题，他是真的觉得自己隐隐听到了他那些藏在海面之下唱歌的孩子的声音。

宴麟看他起身站起来，深蓝色的海面渐渐与他融为一体一般。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反问韩云息，“你相信吗？”

韩云息仰着头望天，然后回头向他一笑，“当然不相信，我又不是小孩子。”

在他的世界里，鲛人不存在，一切都不存在。看起来如此真实的生活与各式各样他所遇见的人，都只是他一场又一场的表演而已。

只要导演不喊卡，他就永远是最投入的那个演员。

宴麟看着窗沿上渐渐沉下地平线的夕阳以及仿佛嵌在这夕阳中的韩云息的剪影，他觉得无比美好，却第一次不想用相机留存下来只要他看见就好了。

只有他看见就够了。

胸腔里的咚咚声仿佛还存在，宴麟看着转过头去的韩云息，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他可能喜欢上这个人了。哪怕知道他不是女生，他仍旧心动了。

……

两个月的旅拍结束，韩云息重返学校。他没有去问宴麟拍了多少照片，也没有去问他那些照片的用途，但还是在一周以后，经由别人的口，韩云息知道了某个摄影大赏上获奖的照片中，主角与自己逼似。

连上课时，那些男生也会望着他的侧脸窃窃私语，“真的很像诶。”

“可是，他也不是模特吧？”

韩云息若有所思。

校内的流言，很快传到了周霆的耳中，他专门登上了那个网站，去查阅那张获奖的照片。以海和云为背景，深蓝色的基调下，少年的目光穿透一层白纱望了过来。

学校里没有人比同寝室的人更了解韩云息了，周霆只从这一个侧脸就认出这是韩云息。

他翻看自己手机中在这两个月里，已经无数次翻阅的照片，仍觉得当时拍下时的悸动犹存。不只是对美的喜欢，更多的其实是，是什么？周霆有些不敢去深究。

韩云息照往常一样上课下课，回到寝室时，同周霆和江望打招呼。

“云息。”

“嗯？”

“这上面是你吗？”虽然周霆已经确认了，但没有韩云息亲口承认，他心中就还保有一分疑惑。

在他眼中，韩云息是颗埋在泥沙下的明珠，他侥幸窥见光彩之后，就内心卑劣的期盼他一直被泥沙掩埋，那样就只有自己能够捧他在手心，而不是被旁人拾去，众人争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