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旁的小厮笑呵呵道:“小的帮您留意着,您……诶?温家的马车来了!”

傅清煦闻言,往日稳重斯文的人忽有些忙乱,待他下了马车后,忽瞧见有十数张熟悉面孔,纷纷奔着温家马车去了。

傅清煦:“……”

温逸良见着同窗们热情地边往里走边打招呼寒暄,身边一时间围满了人,热闹非凡,很是惹眼。

周遭行人食客们瞧着温家来往之人多为名门贵胄,皆是对温家刮目相看:

“那就是从前的陵阳伯府温家吧?”

“还当温家从此一落千丈再不能翻身,却没想到那温家三娘子如此能干。”

“能干又如何?伯爵府不还是沦落为市井商贾?”

“你这话可说岔了,温三娘子的父亲温二老爷可了不得,学问渊博、文采斐然,得了宋大儒青眼收做关门弟子,还一举考中了解元呢!待得明年春闱,保不齐考中进士授了官职,那温家还是官身。文官清流,不比从前空有个爵位好?”

“你说得不错,若是将来登阁拜相,那温家又是贵不可言!”

“别说将来,就看现今温家的人脉,就不是你我所能比拟的。”

“老天爷当真是格外优待温家!”

那头的温俊良抓了两把瓜子也过来跟二哥的同窗相识们寒暄几句,边磕边客套道:“来都来了,不如过来一起吃点?”

傅清煦觉得不妥,正要开口推拒却听见段家六郎答应得极为痛快:“那感情好,我还存了两坛子上好的松花酒,我让伙计送来,”

旁边的许家郎君也点点头:“把我今日置办的席面挪到温家雅间里,当是庆贺温家妹妹生辰。”

顾家四郎更是大手一挥:“不如直接挪到我那去算了,我那宽敞,可别挤着了温家祖母和温家妹妹。”

同窗们纷纷点头应和,更有甚者还点了两出戏,包了杂耍班子,直道温家妹妹今日过生,可要好好热闹热闹。

温俊良嗑瓜子的动作一顿,当即傻了眼。

不是……他们听不出来这是客套话吗?

罢了罢了,他们又加酒又加菜的,好像也不亏?

温荣看着这群对他家三妹妹虎视眈眈的狼崽子们,面色很是不好看。

谁懂啊呜呜呜,这个妹妹好像也保不住了呜呜呜!

后头的温苒苒看着这一众人等瞠目结舌:嗯?这个生辰可比我想的热闹多了!

跟在最后头的齐衍望着那群公子郎君们,脸色黑如锅底,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第139章 萌芽

夜里正是人声鼎沸最热闹的时候。

街上车马盈市, 罗琦满街。酒楼脚店、茶楼酒肆鳞鳞相切,灯烛晃耀、绣旆相招,映得如墨夜空煌煌宛若白日, 连月色都暗淡些许。

其中最为繁盛喧闹的当属范楼, 门口京瓦伎艺簇拥着往里进, 楼内锣鼓喧天, 好生热火!

“嚯!今晚范楼怎的这般热闹!”

“可不是?连弄影戏的原相宝都来了!”

“原相宝不是轻易不接外活的吗?还有那高百禽, 他老早就将手艺传给孙子后归乡养老去了,当初他老人家仅凭个哨子就能令百鸟飞舞排成大字, 轰动汴京,不知谁能请得动他老人家出山!”

“瞧见前头没有?教坊司的郑行首, 弹得一手好琵琶, 还曾得过裕王殿下的封赏。性子清高孤傲,也是不轻易赴宴的。”

“今儿是什么日子?怎的京瓦名伎都齐聚范楼了?”

“你们不知道啊?听说今儿是温小娘子的生辰, 这都是为着她的生辰来的!”

“温小娘子?东市开食店的那个温小娘子?她哪来这么大的排场?”

“再怎么说人家曾经也是伯府千金, 相交往来都是贵人, 请个把伎人来热闹热闹有什么稀罕的?人家年年如此!”

“温小娘子的父亲那可是宋大儒的关门弟子,今年春闱的解元老爷!排场可不大嘛!”

“就是!听说头些日子康平县主和秦家娘子等名门贵女还为了温三娘子设宴, 就为着帮她庆贺生辰呢!”

“嚯!温三娘子当真是了不得!”

……

范楼周围围观者甚众, 人人都想一睹那些京城名伎们的风采,过路行人以及食客们挤得里三层外三层,将范楼堵得水泄不通, 盛况空前绝后。

楼内后院园子有一牙道,延伸至院深,有宝砌池塘, 池上架着道画桥。台榭两旁有绿柳百花,对面乃是片宽敞空地, 搭着偌大的戏台,如今台上正演着皮影戏,滑稽十足,惹得人捧腹大笑。

台榭中,长桌上金樽玉筷,碗盘层叠尽是高价细食,丝丝晚风中都透着清冽酒香与山珍海味的鲜美。

温苒苒随着温老太太居于上座,笑呵呵地看着众人玩闹,一双杏眸弯如新月。

温老太太搂着小孙女,望望前头那些演杂剧、唱曲儿、弄百禽戏皮影的众伎人,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这等花团锦簇、热火繁盛的日子,她以为再也见不着了,没想到如今靠着她从前多有忽视的老二和小孙女一家又看到了从前的景象。

温老太太心中多有愧疚,也不知她上辈子烧了多少香、拜了多少佛,这辈子才能得个这样不计前嫌的好孩子做孙女。

只是孙女命苦,十几岁娇花似的年纪却要没日没夜地劳作……

她摸摸苒苒的掌心,瞧着上头的茧都觉得眼睛一涩,心疼得很。

温老太太抹抹泪,悠长地叹口气:“苒苒命苦,竟投生到了咱们家。好日子没过上几年,还白白受了这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