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愿,这是你弟弟吗?”于殷殷吞了吞口水,她好像很想用手指去戳宋继迢的脸,“他,他他他好像那种娃娃!”
她从宋继迢左边绕到右边,右边绕到左边,宋继迢微微侧过头,脸上表情看起来竟然有些微妙的不耐烦。
一个间隔后,宋继迢找准时机,几步跨过来,拉住我的手:“快走吧媛媛,已经很晚了。”
校区内钟楼沉沉震响,虽然时间稍晚,但门口人还是很多。
于殷殷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忽然朝一个方向招了招手:“洺璐!这里!”
我愣了一刹那,下意识抬眼望去。
与此同时,一个梳着利落马尾的女孩也正回过头望向我们。
我瞬间感到一股电流从我脚跟窜到了天灵盖。
“她是我认识的一个妹妹,叫余洺璐,跟我一起转学过来的。”于殷殷跟我解释道,“成绩可好了,长得还可爱,嘿嘿。”
我边听她说话,眼珠子边憋不住朝宋继迢看。
小宋拉着自己的书包带子,卷翘睫毛一动不动,表情非常平静。
于是我问于殷殷:“哪个洺,哪个璐。”
我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但还是想确定一下。
于殷殷露出为难的表情:“呃......洺,洺是三点水,然后......”她说话间,对方已经朝我们走了过来,于殷殷语气含糊地拍拍我肩膀,接着朝前方伸出手,“我明天再写给你看啦,洺璐!”
我看到一张稚气的脸,额前有柔软碎发,眼睛很明亮,有种不符年龄的冷静感。
我想我不必再确认名字了。
上辈子宋继迢是在上初中的时候被接回了他奶奶家。
那之后他就很少再来缠我,我那时也不知道陈和秦两家的过往,只以为他被秦老太管得更严。
我出国前在家过的最后一个生日,宋继迢被丽桑卓拎来我家拜访。
我对那天印象很深,因为宋继迢阴着一张脸,对着我硬是一声哥哥也不肯叫,丢尽了礼数,连一向动口不动手的丽桑卓都忍不住抽了他好几下。
我回国那年,十七岁的宋继迢来参加我的生日宴,祝我生日快乐。
他那时候已经变得很像他母亲,眉眼精致深邃,个子极高,几乎比我高大半个头,幼时总被嘲笑的那头卷毛如今让他看起来更像混血。
只是他神态客气疏离,和我爸宴请的那些宾客并无两样。
后来我才得知,在我离开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譬如,我妈那死去多年的亲爹突然冒出了一位私生子。又譬如,那位私生子的遗孀孤身一人,养大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又又譬如,那位少女和宋继迢认识,是从初中开始就与宋继迢形影不离,出双入对的好朋友。
我当时一听,心里便十分震撼。
这是一件多么,多么好的大喜事啊。
我都可以想象到秦老太连皱纹都快笑没了的样子。
随后,择日不如撞日,一个月内就撺掇两人订了婚。
“学长好。”余洺璐朝我轻轻点头,视线在我脸上停留数秒,紧接着又移开。
她看向宋继迢:“你好。”
宋继迢在外人面前礼数一向非常周全,他礼貌地回答:“您好。”
如同照镜子一般公式化地打了个招呼。
有一瞬间我甚至感觉这里变成了微缩版的舞台,由于剧本还没有走到命定的时间,主角只能先参演一个少儿栏目。
我只能在心里默念三遍他们还小。
他们还小,他们还小,他们还小。
☆、
秦老太后来有句话说得很好。
她说,要不是有了璐璐啊,我们继迢保不准就砸在那个病秧子手里了。
我外公也许曾风流成性,但我外婆并不是个软柿子。洺璐的母亲很厉害,她仅靠自己就打听明白了许多事,或许要比我那位死去的亲舅舅行动力强许多。我上辈子见她第一面,我妈叫她大嫂,让我叫她舅妈,我那时隐隐约约感觉到,她似乎用一种略带轻蔑的眼神赏了我一耳光。
可能我外婆初开始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在见到洺璐有多优秀后,也消了那些念头。显然比起我这个废物,除了门当户对这一点,其他地方也很相配的人才会让两家都满意。
自从宋继迢来我家次数越来越少,我妈上辈子到最后几乎和娘家断绝了来往。我知道陈家后来对我妈和我都不器重,我因为公司资金问题,甚至不得已要拉下脸去求亲戚时,在我亲外婆家连顿饭都吃得像个偶然拼桌的外人。
我那时本就身份尴尬,更别说内心还暗暗存了讨饭的想法,心虚之下,便特意挑了件礼物,想讨好讨好和我同辈的洺璐。但我在维系感情方面着实无用,明明跟洺璐有着不算稀薄的亲缘,却总是亲近不起来,那次更是相当惨烈的滑铁卢。
我尤记得那时宋继迢先是无奈地弯了弯唇,随后深邃眉眼微蹙,长睫一掀,望向我:
“李愿哥,你不知道璐璐对这种材质过敏吗。”
我确实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那阵子活得很混沌。
秦老太接着也发力了,语气和蔼道:“小愿公司最近很忙,不经常回来,难免会有疏漏的地方。”
确实很忙,在忙着破产。
其他亲朋的视线瞬间扫射过来,在我身上凿了好几个窟窿。
秦老太那句话一出,我脸皮麻得厉害,只能去看宋继迢。
虽然概率很低,但我还是期盼他作为我当时名义上的私人助理,能至少帮我和下稀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