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了翻,未几,又看到一处,道:“修缮了南园?南园何时修缮过?”

“南园一直都在修缮。”吴炳答道,“不仅南园,宅中的各处屋舍,经常要拣一拣屋瓦,补一补漆工彩绘,方能保持光鲜。当年府里各处屋舍营造之时,无论用料还是工匠,都是最好的。

修补的时候,自然也要原样照做,花费也就上去了。每年花在这上面的钱财,少说也有数万。”

漪如微微颔首。

几日后的一个下午,容氏喂饱了玉如,正哄了她入睡,忽而见漪如走进来,小脸上神色严肃。

“怎么了?”她问。

漪如望着她,道:“我清点了一番库房,家中的钱财,不过只有三万余钱。”

说着,漪如将一本厚厚的册子放在容氏面前,道,“库房里各色物什的账目也记得混乱,我索性自己清点了一番,都记在了这上面。”

容氏讶然,将那小册子翻开看,只见条条目目都用小楷写得清楚,无论是器物还是宝货细软,分门别类,倒是一目了然。

她本是见漪如胃口大,存心将这最繁琐的事交给她,好让她明白管家并非随便摊派别人做事那般容易。不料,漪如倒是较起真来,居然亲自去清查账目,让容氏刮目相看。

“你这几日总不见人,就是做这个去了?”她问,“这些是你亲自清点出来的?”

“正是。”漪如道,“我翻看府里的账目,觉得到底都是纸面上的,又记得混乱,不如亲自去看一看。故而让吴炳开了库房,带上小娟仔细清点。”

容氏颔首,又看了看她整理出来的账册,问:“而后呢,可发觉了什么出入?”

“出入倒是不大,一些物什不见了,都是仆婢们挪到别处不曾记下,仔细找寻也都能找回来。”

漪如说着,皱起眉头,“可就算是这样也不对。母亲,我们家不是号称巨富么,怎如今能动的现钱就剩了三万余?”

“谁说我们家是巨富。”容氏嗔她一眼,“你既然看了账目,我也不瞒你。除了这些现钱,我那里还收着些宫中赐下的金子,值几十万也是有的。”

漪如听着,稍稍松口气,却仍然不解。

“那些都是宫中赐给母亲的体己。除此之外,就没有别处攒下的么?”

容氏看着她,终于叹了口气。

于是,漪如终于知道了严家的财力是个什么底细。

严祺这一支,本来落魄,是因为文德皇后得宠,才得以飞黄腾达,在京中拥有一席之地。

不过虽然封了高陵侯,这个爵位却跟南阳侯之类的不一样。

高祖在开国时就定下了规矩,将侯爵分为两类。一类是实封,一类是虚封。

所谓实封,就是除了名号之外,还有大片田土采邑,子孙都能够以田土产出过活;

所谓虚封,就是除了名号和受封时的赏赐,什么也没有。

能得实封的,都是开国的勋臣,比如南阳侯。高祖当年得了天下,严氏因功受爵,封在南阳,得到了大片田土,子子孙孙聚族而居,故有今日的南阳望族。

至于虚封,最为典型的,就是严祺的祖父严禄。他受封的原因,并非建功立业,而是当上了先帝的外戚。按照祖制,就算先帝对文德皇后再是宠爱,也只能给严禄一个虚封。

第91章

账目(上)

虽然是只有个头衔的虚封,不过从严禄以来,严家一直有皇家照拂,赏赐不断。

加上严禄置办了大笔的产业,严孝之和严祺都在朝中有官职,每年岁入颇是可观。

然而与此同时,严家的开销却是不少。

虽然严禄、严孝之父子早年生活拮据,严祺幼时也在南阳住过一阵,但进京之后,严府门面撑了起来。

光是营建府邸,花费的资财就已经相当可观。如吴炳所言,这些屋舍的用料工匠都是上乘,每年光维护各处宅子园子,花费也是个大数目。

除了屋舍,严家还要养上百的仆婢。

这个数目,在京中的高门大户里其实不多。不过当下这府里只住着严祺夫妇和三个儿女,摊下来,比许多人家排场都大。

当初严禄受封之后,雄心勃勃,誓要振兴门楣,让自己这一支也成为一方世家大族。所以他寄望于严孝之和严祺开枝散叶,于是大力营造屋舍,买入仆婢。

可惜直到他去世,严孝之也只有严祺一个儿子。而直到严孝之去世,严祺也只有漪如一个女儿。于是,这偌大的宅子和上百的仆婢,大多数时候其实都是摆设。

养这么多人,本身就是一笔大花销。偏偏京中的贵人们,喜欢让自己仆婢也穿绸着锦,就差把「豪奴」二字写在脸上。

严家作为显贵,自然也不想落个下风,被人比了下去。于是在仆婢们的吃穿用度上,严家也按着显贵的做派来,颇是大方。

因此,用在仆婢们头上的钱,又成了另一项大开销。

既然仆婢如此,主人家则更是不可缺省。

严祺早已经养成了脾性,无论是吃的还是用的,都是上乘。出门在外一掷千金,更是常有的事。

容氏出身小户,知道钱财得来不易,比严祺俭省些。但她毕竟也要与贵眷们来往,还要时常入宫去,再朴素也朴素不到哪里。

对于漪如和严楷,夫妇二人更是从不亏待,什么都给最好的。

凡此种种算下来,如今府库中能拿出来的余钱只有三万多,也并非什么怪事。

“你看到的,也就是账面上的罢了。”容氏却不慌张,拉着漪如在身旁坐下,道,“你若是仔细看了账本,须知晓我们家原本也有上百万余钱,只不过两个月前,你父亲取用了。”

漪如道:“我自是看到了,不知父亲取用来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自是拿去做了个生意。”容氏笑了笑,道,“你父亲也不是只会花钱,赚钱的心思还是有的。”

漪如错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