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莫以为你与圣上私交甚好,便可对长沙王无礼。殊不知以他的能耐以及在天下人中的声望,要对付你,不过是轻而易举。”

严祺的神色有些不自在:“是他惹我在先。世子救了漪如,我自当感谢,可岂有强将别人女儿收去做义女的道理?我们严家到底也算个公猴之家,岂可受此侮辱。”

“长沙王是圣上亲弟,堂堂亲王,漪如做他的义女有何侮辱?”许氏道,“别人家的女儿,求神告佛都得不来。”

“五祖母。”严祺忍无可忍,瞪起眼,压低声音,“长沙王与圣上的恩怨,五祖母莫非不知道?他的义女哪里是好当的?”

许氏看着他气急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笑。

她叹口气,幽幽道:“你既然知道利害,当初为何不在圣前极力推了?还是说,圣上其实也有意促成此事?”

严祺结舌,面色变了变。

“五祖母哪里话……”他嘴硬道,“自是韦襄那匹夫在圣上面前进了谗言,圣上一时糊涂,这才坑了漪如。”

许氏摆摆手:“事已至此,是非曲直便不必多说了。便照我方才所言,今日我住二郎家里去,明日回乡。”

话说来说去又绕了回来,严祺「啧」一声:“五祖母再多留一日,明日,我们全家到二郎家里去拜见五祖母,如何?”

许氏瞥了瞥他,有些意味深长:“你们果真是想我了?”

“当然想。”严祺即刻道,“静娴若不是怀了,定然也要去乡中探望二老。”

“如此,去乡中便不必了。”许氏微笑,道,“我多年不曾去高陵侯府,既然静娴身子不便,今年,我便登门去一趟。下个月初五,我到府上去住几日,如何?”

下个月初五?严祺看着许氏,怔了怔。

第56章

偶见(上)

回府的马车上,严祺盯着漪如,目光怪异。

漪如也望着他,一脸无辜。

“父亲可是又为长沙王之事怪我?”她小声道,“我又不知他会来……”

“我说的并非长沙王。”严祺道,“你方才陪着阿媪,跟她说了什么?”

“也不曾说什么。”漪如一五一十答道,“阿媪先问我那猎会之事,又问我母亲和弟弟近来如何,我一一答了。然后,她又问我素日在家里做些什么。我说我在家里看看书,学学画,无事时到园子里去养养花……”

严祺听着,又是好奇又是好笑。

看书学画……她若真的这般一心向学,好好做些闺秀该做的事,他甘愿吃斋念佛。

“是了……”漪如又道,“说到养花,我跟阿媪说,父亲要将西园辟给我。不过南阳侯入京要住在西园,我只好等明年才能请她来看花。”

说罢,她眼睛放光,扯着严祺的袖子撒娇:“父亲,等园子弄好了,我们请阿媪过来看花好么?”

严祺:“……”

?

容氏在家里,见严祺和漪如回来了,忙迎上前。

漪如似乎玩得挺开心,笑眯眯的,一进门就叽叽喳喳地跟容氏说她在清凉会上见到了许氏,还说严祺在那些名士面前如何如何出了风头。

容氏听了,错愕不已。

“五祖母也去了?”她问严祺,“前番我听说惠康侯身体不好,还以为她今年不过来了。”

严祺却一脸疲惫,似乎不想说话。进门之后,他就让人替他将外衣脱了,坐在榻上喝了一会茶,又问家里可有吃的。

“那雅会上不是应有尽有么,还能让你饿着?”容氏讶道。

严祺只觉一言难尽,看了看漪如,打发她带严楷去小楼里玩。

“这个女儿,当真不让人省心。”说完了那雅会上的事之后,严祺倚在榻上,望着上方的藻井,揉着额角,“我时常怀疑,她前番那一摔,是不是真的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怎总是生出许多事来?”

容氏瞪他一眼,在他手臂上打一下:“胡说什么?你那时什么高人都请了,还每日拉泉水烧符纸,什么邪祟也除尽了。”

严祺撇撇嘴角:“我不过就说说。”

说罢,他长叹一口气,苦笑,“南阳侯下月初五要来,五祖母下月初五也要来,两边都推不得,只怕是有好戏了。”

容氏方才听他说了一番前因后果,也知道此事麻烦。但莫名地,她却有些解脱。

至少南阳侯对许氏忌惮的很。到时候,或许能让她解脱一些。

想到漪如,容氏有些宽慰。她一个小童,若非去年跟着他们去了一趟乡中,连许氏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会知道南阳侯跟许氏的恩怨?此事,可谓是无心插柳,倒帮了容氏的忙。

“你说……”严祺犹豫了一下,道,“可要将此事告知南阳侯那边?毕竟他与五祖母不和,到时遇到,岂不尴尬?”

“告诉他便不尴尬了?”容氏道,“南阳侯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他得知此事,说不定反而猜疑你我不高兴他登门,故而去请来了五祖母。

再说了,下个月初五还有几日?南阳侯的身体经不得许多颠簸,路上定要慢行,说不定此时已经上路了,你又如何告知?”

严祺想了想,倒也在理:“那……”

“倒不如就假装不知。反正五祖母也不曾说一定要来,到时候若惠康侯身体又不好了,她出不得门也未可知。”

容氏瞥瞥他,“你若是不想五祖母过来,不如就写封信去,推说家中有事……”

严祺摆摆手:“使不得。五祖母就是冲着南阳侯来的,我写信劝她,岂不成了仿佛我对她不满,要拦着她?她许多年不到我们家来,就是因为当初南阳侯的事,怎好又来一次。”

说着,他叹口气,道:“罢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年那事也过去了许多年,说不定他们见一面,两家日后能和好回来,对我们而言,也是一桩善事。”

容氏见他想通了,笑道:“我也是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