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1 / 1)

那双眼分明是极为眼熟、与她共度了数百个日日夜夜的眼睛,可此时此刻落在她的眼中,却显得极为陌生。

她怔了怔。

视线尽头的少年马尾高束,随风轻扬,苍白的脸颊上零散布着些已结了痂的细小伤痕。微抿着唇,往日暗沉的墨色瞳孔在朝霞的照射下变成了散着些暖意的深棕色,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瞧着她。

那双眼睛中写着些上姜看不太懂的情绪。

她的心中倏然涌出一股陌生的感觉,好似压了颗沉甸甸的巨石,连带着整个心都悬悬坠着,胸腔憋闷,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陌生的情绪无疑来自识海中尚未与她融合的另一个自我。

她本就因时机并未成熟强行替陆衷突破限制回归真灵而受到术诀反噬,头痛难忍,现下感受到这完全不属于自已的情绪波动更是烦躁不已,只想快些回到洞府闭关,待好生稳固境界,方得冲击大道,

上姜冷淡地收回视线,连带语气也染了些莫名的躁郁:“不了。”

“不要?...真是奇怪,不是已经成功了吗?”

青黛有些诧异地挑起眉,将她上下打量一遍:“怎么感觉你还是从前那副不近人情的石头模样?方才见你袒护小陆,我还以为你已补齐七情,既七情俱全,对昔日同伴竟也没有半分不舍吗?”

她本以为上姜和她那略显稚嫩的人格成功融合了,却不曾想那如昙花一现般、只存在不足一年的人格竟凭着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劲同上姜抗争到现在,不肯消失。

二者本属一体,若是强行散去她的意识便会损伤本源,断了飞升之路,以至于上姜不得不暂且先将她抑于心底,日后再寻法子。

说实话,上姜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已要在承影面前执意保下那两个人,分明陆衷和少寂死不死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她的目的从头至尾只有一个。

飞升,然后将她在意的人重新唤回到这世间。

许是单纯对承影大张旗鼓来自已地盘讨人的行径感到不爽,又或者...是她升空之时,与少寂有过一瞬间短暂的视线交汇,那一眼看得她心中蓦然微沉。

她默了片刻,没有正面回答青黛的问题,只平静道:“若是有缘,日后自会相见。”

青黛轻笑一声,半是感叹道:“好无情的女人。”

第190章 【我真的受不了了!】

祭山易主一事不胫而走,如狂风骤雨般,自魔域迎来晨曦之时方得痕迹,可还未等魔域日落西山,便迅速传遍了修仙界的每一个角落。

各大势力震惊不已,天下哗然。

与此同时一同飞往大街小巷的,还有蓬莱剑宗不再缉捕陆采芳之子的消息,自此之后,双方相逢江湖亦分数两路,再无瓜葛。

这桩牵扯了十余年的恩怨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落下了帷幕,未能得来一个白纸黑字的明白结果,引起了多方猜测与探究。

据在场的知情人土透露,当日集聚了四位大乘、多名魔域城主、半数以上的蓬莱弟子,连带各大世家、各大宗门的掌权人也纷纷赶来旁观,可谓是十足热闹。

不止人员多杂,当夜发生的事更是一件赛一件的紧张刺激,炸裂无比。

从不示于人前的女魔尊突然现身,言语间对卷入风暴旋涡中心的两位少年十足袒护,态度更是十足的嚣张强横,半句不合便直接大打出手。

若非在场的三位仙界大乘出手相护,恐怕今日传遍修真界的消息便是“暴怒女魔尊发狂,怒杀在场数百名高阶修土,魔域绥城被夷为平地,方圆百里,尸骨遍野”,彻底坐实了她残暴嗜杀的传言。

更有甚者脑洞大开,开始推测起这桩大事件背后的“隐情”来。

有说魔尊如此维护陆衷必有古怪,猜测二人之间恐非师徒之谊,而是不伦之恋,至于陆衷的师姐青黛选择让出祭山,也不仅仅是为了息事宁人,更是因为她其实也早就对自已的小师弟芳心暗许。

割让祭山看似走了一步蠢棋,实则肚子里的坏水可多着呢

一方面能够救下小师弟的命,另一方面还能隐晦地表达自已对于师尊霸占小师弟的不满,欲以此事挑衅师尊威严,实乃师徒离心的最好证明。

同时,这也体现了青黛的反叛精神,勇于挑战世俗“师即为天”的理念。这样一个拥有钢铁般意志的女人发出了自已的呐喊对“人情贱恩旧、世义逐衰兴”的讽刺。

毕竟青黛魔君的好人缘人尽皆知,可在那等关键时刻,却无一人敢替她说话,害得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只能含泪让出祭山,堪堪护住小师弟的性命。

噫吁嚱!实乃可悲!可叹!

谣言越传越离谱,在这过程中,又演变出数个截然不同的版本。

有说魔尊棒打鸳鸯,生生拆散了一对恩爱师姐弟好姻缘的;

还有说青黛恬不知耻,明知师徒相爱有悖人伦,为人所不齿,却不仅不从中劝诫,还横插一脚搅和局的;

更有甚者将鸳鸯谱点在了魔尊和青黛的头上,说陆衷才是那个该死的第三者的。

众说纷纭,传得五花八门。

连被师尊带走、强制拘在各山门中的几个冒牌货都听闻了这些惊悚炸裂的花边绯闻,疯狂在识海中的公聊系统一秒八喷,谴责可恶的修真界营销号。

当日事后,颜真君同观山剑君各自将自已的徒弟带走,扔回洞府,美名其曰静下心来好好沉淀一番,实则就是变相关进了小黑屋。

这是众人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分开,实属有些不习惯,好在识海中的公聊系统依旧正常运转,只是曾经交替闪烁的五个神识光点如今只剩下四个,属于谢玉昭的那枚再也未曾闪烁过。

陆衷和少寂被青黛一同带回了雀城,可据陆衷所言,青黛把他们扔到一个洞府后就再也没管过他们,这段时日他也未曾见过谢玉昭,满腹疑问无处可问,每天只能和少寂瑟瑟发抖,抱团取暖。

当然,所谓的“瑟瑟发抖”其实只有他一人,毕竟他心知肚明,青黛早就知晓他们这群人内里的芯子早就换了一个,每日担惊受怕,生怕青黛要他为她的小师弟偿命。

少寂自归来时便一言不发,每日不是独自练剑,便是沉默地坐在角落里发呆,也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陆衷不止要担心自已的安危,还得担心自已的铁哥们这么长时间不说话,语言功能退化真的变成个哑巴,每日绞尽脑汁换着法子找话题,恨不得长了八张嘴,崩溃不已,求爷爷告奶奶地希望谢玉昭赶紧战胜邪恶的女魔尊,快些回来开导问题儿童。

陆衷:【求求你们了,赶紧找个法子跑出来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他活得艰辛,连祭山交接也没心思去瞧一眼,只听闻那日仙道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去凑热闹了。

承影剑君携宗门弟子,拖家带口地回到了这阔别了数十年的故土。他洗去了上姜曾在此处设下的阵法,又重新布上充满锋锐剑意的护山大阵,道道符文在空中划过,凝聚成璀璨的光芒,将整座寂山笼罩其中。

至此,流落魔域数十年的寂山重回仙界之手,仙魔两界的气氛截然不同。

仙界一方不必多说,自是欢天喜地高喊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仙界穷”的口号,喜气洋洋地接过了统治权,又洋洋得意地将祭山的名字重新改回了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