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回在医馆她无意中撞上一个和她议过亲的小郎君,那人见到她便如见到鬼似的,抓起怀里的药包转身就?跑,留沈椿一个人在原地目瞪口呆。
固然?沈椿暂时没有成亲的打算,但一群人躲她跟躲瘟神似的,这让她难免有几分憋闷。
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她今天刚走到巷口,天上忽然?下起来倾盆大雨,她一下子给浇成了落汤鸡,慌慌张张地跑回医馆避雨。
医馆的屋檐下站着一排躲雨的大夫学?徒和病患,大家?都是附近住着的,没多一会?儿,家?里人就?撑着伞来接人了就?连周义明那样缺德冒烟的,都有个妻子冒着大雨拎着姜汤不辞辛苦地接他回家?。
转眼屋檐下就?剩了沈椿孤零零一个,她打着摆子裹紧了身上的半湿衣服,舌底好像含了枚酸杏,口舌和眼底一并泛起了酸意。
明明她没做过坏事,为什么家?人也好,爱人也好,她总是留不住呢,到头来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她叹了口气,又抹干净脸上的水,还是决定自力更生,问伙计:“咱们医馆还有伞吗?蓑衣也行?”
伙计把手?一摊:“没准备多余的的。”他看了眼渐渐黑沉的夜色,提醒道:“沈娘子赶快想法子回去吧,医馆也快要关门了。”
难道让她冒雨赶回去?还是湿哒哒地在医馆待一宿?
沈椿瞧着窗外瓢泼的大雨,愁的直叹气。
正在她准备咬牙冒雨回去的时候,重重雨幕外忽然?多了一道青影,身量修长挺拔,如松如竹,在暴雨里也不显狼狈。
这身影实在眼熟,以至于沈椿脑袋里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谢钰冒着大雨来接她了。
下着这么大的雨,她第一个想到来接她的人居然?是谢钰?
沈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忙伸手?拍了下脑袋。
别说谢钰现?在跟她隔了十?万八千里,就?算俩人还在一块,谢钰能有这个闲心??派个下人来就?不错了。
谢无忌倒是会?来,可以他都跑突厥去了,能顶啥用!
她抻着脖子看过去,那人影逐渐走近,面容渐渐清晰起来,她吃了一惊:“常叔?”
她愕然?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谢钰唇角微抽,仍从容道:“我下衙路过此地,正好瞧见你在此处躲雨,所以过来接你回去。”
他似乎怕沈椿多想,又补了句:“邻里邻居的,该这样互帮互助才是。”
衙门和医馆一个城东一个城西,他能顺路到这儿?骗鬼去吧!
沈椿下意识地拒绝:“不用了,我…”
她本来想说我自己能回去,但瞧见越来越大的雨势,她一下子卡了壳。
谢钰了然?地一笑,把油纸伞往她那边倾了倾:“过来吧。”
人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沈椿叹了口气,拉了拉书包袋子,腰一弯就钻进他的伞底下。
谢钰唇角微弯,主动和她闲聊:“你近来不是在相看夫婿吗?看得如何了?”他道:“我还等着喝你喜酒。”
沈椿脸上臊得慌,嘴硬道:“等着吧,你早晚有喝上的一天。”
谢钰眼眸含笑,一字一字地道:“那我可等着了。”
他想了想,又道:“你是一等一的人才品貌,周家?那些子弟,本就?配不上你,不如再等等,说不定前面有更好的等着你呢。”
他头一次说话如此熨帖,好话人人都爱听,沈椿脸色也好看了点,甚至有心?情和他打趣:“还是常叔会?说话啊,哈哈哈。”
打小她就?没被人夸奖过几次,
殪崋
在谢钰那里更是捞不着一句好话,难得听别人说她一句好话,她正呲着大牙傻乐,冷不丁一股凉风灌进嘴里,她被呛的咳嗽了几声。
她捂着脖子:“哎呦咳咳咳咳咳,乐极生悲...咳咳!”
谢钰无奈,抬手?轻拍她脊背,一下一下给她顺着气儿,哄婴孩一般。
他无奈道:“下回笑的时候收着些。”
沿着脊骨,他的手?掌从后背滑到腰线,明明不沾半点暧昧,沈椿脸却?不知不觉红了。
漫天大雨中,两?人慢慢并肩走回家?里,倒真有点家?人的意味。
等到了家?门口,将要分别的时候,谢钰主动把伞塞进她手?里,任由自己被暴雨淋湿一片。
他眼底含笑,温声道:“祝你一夜好梦。”
沈椿脸颊发烫,含糊地回应:“也祝你睡个好觉。”
从这之后,沈椿瞧这个常挽春都顺眼了不少,正好家?里的新添了七八只鸡,她很大方地杀了只鸡熬汤,分出一半儿来给他送过去。
她随意绑了个蓬松的麻花辫,碎发用头巾包着,弯眉底下一双笑眼,眼波盈盈流转,十?分动人。
谢钰瞧的怔了下,才起身迎她:“怎么有空过来?”
沈椿把大瓷碗放到他手?边的桌上:“这不是杀鸡了吗,我煮了一锅鸡汤,给你分点儿。”
澄黄的汤里静静卧着半只肥美?的鲜鸡,谢钰不觉微微怔忪。
这样的鸡汤,她之前也给他熬过,凭良心?说,味道很是不错,只不过谢家?饮食自有规矩,这些荤汤得撇去油性,直到汤色澄澈如水才能上桌。
谢钰不想让她为难,喝了几口便放到一边儿了,沈椿当时瞧了也没说什么,只是以后再没给他熬过汤饮。
当时只道是寻常啊。
他回过神来,方才道谢:“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