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颐眉头动了动，眼神清亮地去看父亲的脸，可江行远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安静地看着她那张脸。

和她母亲多像啊。

当年，江颐的外公也是这样反对他们结婚，反复警告江颐母亲嫁给一个检察官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可那时她母亲也是一意孤行，坚定和他结婚了。

他也曾经企图骄傲地向旁人表现出来，他能好好保护妻女。可结果却是，他没能在女儿最需要人生指引的时候陪在她身边，也没能将妻子从病魔手里带回来。

兜兜转转，他现在却成了那个反对女儿和爱人结婚的人。

“爸爸，让你总是这么担心，我很抱歉。可结婚的决定也是我做的，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会自己承担……”

“这个是你订婚礼服的设计稿吗？”

江行远没等她说完，就从玄关处摊开的文件夹里拿起了其中一张打印资料，向她扬了扬手臂，温声问着。

江颐愣了一下，那张设计稿似乎是她要在订婚典礼上换的第二套衣服，于是点了点头。

“看上去很适合你，很好看。”江行远点了点头，笑着说，“典礼定在什么时候？”

“我们想的是春节后现在h市办一个简单些的宴席，正式的会在纽约，准备定3月22号。”

“春分啊，挺好的日子，”江行远再次点了点头。

江颐开始有些心虚，她听懂了父亲的言外之意。他们在征求江行远同意之前，就定好了一切，甚至没有及时知会他。

关越确实逼得很紧，可到今天这一步，她也有很大的责任。

“对不起，爸爸，我们擅自做了很多决定。”

江行远摇了摇头，轻笑一声：“念念，你是独立的人，你确实可以自己做选择。”

“爸爸……”

江颐猛地站起身，眼眶有些红，却听着江行远继续说：“我记得中午你要把简瑶介绍给关越和他弟弟认识，爸爸今天刚好有些事，就不和你们一起了。我要去趟办公室，这里留给你们。”

“我出门了。”

江颐甚至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他拿起了放在玄关的公文包，温和地和她道了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苦涩地笑了笑，突然好像有些懂关越了。

那种不被祝福、不被支持和认可的无能为力，她只是今天才浅薄地感受到，可关越却一遍又一遍地被困了足足32年。他被畸形的家庭禁闭成今天这般，被讨厌的圈子和长辈反复鞭打，站的越来越高，心理却越来越割裂。

所以，他所有对于爱和快乐的期盼都病态地投射到了江颐身上。

江颐摸了摸肩膀上那个很深的牙印，这么多年，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被迫，还是情愿被他打上烙印。

她回过神来，打电话找了之前简瑶很喜欢的那位华人私厨，但对方的回复却不冷不热，告诉她需要排队预约，最快也需要两个月后。她并不打算放弃，打了电话给关越的助理George，试探性地问能不能以关越的身份来约，助理直接答应下来。

十分钟后，对方就热情地打来电话，告诉她已经在准备出发采购的路上。

江颐无奈地笑笑，又给简瑶打了个电话。

对方接的很慢，嗓音听起来像还没睡醒一般，沙哑的不行。

“打扰你睡觉，不好意思啦。”

“我爸爸今天有点事情，今天就我们四个人吃饭，你不要又带礼物过来，人来就好了。”

“叔叔这么忙吗？”

“……嗯，他有点忙。”

江颐垂了下眼睛，没有做过多的解释，转移开话题：“我待会让Liv去接你，你多睡一会吧。”

简瑶应了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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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江颐练完网球回家时，Liv正在替她收拾房间，而那位私厨已经在厨房里忙碌起来。她看了看表，刚好十一点半。

Liv看见她，简单招呼了几句，又忙着出门去接简瑶了。江颐站在餐桌前，喝了一大口水，听着厨房的动静，微微探头看了一眼。

这位私厨之前专门为林彦之的生日宴出过定制菜单，当时林朗之邀请她和简瑶一起参加，简瑶吃过之后就赞不绝口。

林彦之。

她突然想到Vincent那个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大概是从林彦之那里知道的吧。江颐知道，林彦之其实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儒雅有礼，相反，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他那天在聚会上主动提起关越，并且早就查到了她和关越的关系，那分明是试探和不信任。

如今林朗之甚至开始回避有她的场合，她又迟迟未向Vincent表忠心，林彦之会怎么做？

江颐笑了笑，她早就做好了准备，会被Vincent和林彦之踢出这个利益集团。但她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任他拿捏。关越给了她一副全新的，一副怎么打都不会输的牌。

门铃被按响，江颐打开门，门口是关越和关裕。关越手臂上挂着黑色的大衣，身上穿着黑色正装，深蓝色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大概又是从出门就在忙。关裕则一身轻松，穿着简单的黑色棒球棉服外套，里面是一件浅色卫衣。

关越先走进门，摸了摸她有些冷的手，皱了皱眉。刚准备开口说话，厨师从那座半开放式的厨房走了出来，主动和关越打了个招呼。

关越眉眼冷淡地听着对方叫他“小关总”，又听了几句对方的客套话，礼貌性地回了两句。

“今天很忙吗？”

“有点忙，”关越点点头，看着她替自己挂好外套，忍住在关裕面前亲亲她的冲动，舔了舔唇。

“有点忙，”关裕夸张地重复着他的话，自己挂好了外套，“反正你是超人，你说的都对。”

关越摘下江颐送他的那枚蓝宝石袖扣，挽起了袖子，黑色的西装马甲将身形勾勒得更加挺拔。他主动接过关裕手里的向日葵花束，找出了一个空的花瓶和花艺剪刀，解开花束的牛皮纸包装，铺在餐桌上修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