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此话一出,还不等掌柜的回答,身后正堂里有坐着吃饭的客人先喊了起来:“柯家?柯家瓷器有甚么好的?不过是撞了运道,恰好赶上了罢了!”嚲

陆曈回头,见说话的是个游商打扮的汉子,顿了顿,问道:“大哥,这话从何说起?”

那游商听闻一声“大哥”,便也不吝相告,只开口:“原先这柯家在京中卖瓷器,没听说有什么技艺出众之处,名气平平。不过一年前,不知走了什么运道,戚太师府中下人采买老夫人寿宴所用杯盏碗碟,看中了柯家。戚老大人寿宴办得热闹,柯家也连带着风光。自那以后,京中好多官家都往柯家来买瓷器,名声就打了出去。”

游商说到此处,灌一口面前粗茶,愤愤道:“这柯家近来都快将盛京瓷器生意揽断了,连口粥也不给别家分。如今京城做瓷器生意的,只知有个柯家,哪还有别家份儿?”

或许这游商也是被柯家影响无粥可喝人之一,见陆曈沉吟模样,那游商又劝道:“妹子,你也别上柯家买瓷器了。如今柯家瓷器只卖官家,瞧不上这小生意,何必寻不痛快呢。”

陆曈语气柔和,眼眸中笑意淡去,轻声道:“大哥这么一说,我倒更好奇了,想见见究竟是何等精美的瓷器,方能打动看惯了好东西的太师府。”

“姑娘若真想去柯家瓷器也不难,”那掌柜的很和气,笑眯眯地为陆曈指路,“柯家在城南,顺着这条街一直走,能瞧见城里的落月桥。您啊,就顺着桥走,桥尽头有座丰乐楼,底下有条巷子,穿过巷子,就能瞧见柯家大宅了。”

陆曈谢过掌柜的与游商,这才回到楼上。一进屋,银筝已经将饭摆好了,催促陆曈道:“姑娘,先用饭吧。”嚲

陆曈在桌前坐下,与银筝一道拿起碗筷,银筝试探地开口:“姑娘,我刚刚听您在楼下问柯家的宅子……”

陆曈道:“用饭吧,用完饭后,我要去柯家一趟。”

听游商说,柯家是在一年前走了运道的,一年前,也是陆柔病逝的时间。

实在让人很难不多想。

……

南街比城西热闹多了。

落月桥上,人流如织,穿城而过的河风也带了脂粉香气。桥栏下系了许多牛角灯,据说晴夜时,灯火如萤,银白新月落入桥下,满城月光。嚲

穿过丰乐楼下的小巷,尽头有一座大高门楼。门匾上写着“柯宅”两字,是柯家新买的府邸。

正是晌午时分,一个青衣小厮正靠着大门打瞌睡,柯家虽富裕,主子待下人却严苛吝啬,门房人少,夜里做了活,白日还要上工,难免懈怠。

正犯着困,冷不防听见面前有人说话:“小哥,贵府少爷可是柯乘兴柯大爷?”

门房一个激灵回过神,眼前站着两个年轻姑娘,其中一人戴着面纱。

他道:“是,你们……”

“我家姑娘是先夫人娘家表妹,请见贵府柯老夫人。”

……嚲

柯家花园里,芍药开得正好。

柯老夫人不喜寡淡,做生意的,总喜欢热闹淋漓。买了这处宅子后,便将原先宅子栽的几丛青竹挖了,后来又将小池塘填了,改修了一方花园。花园中长年花开,纷繁锦簇,

此刻大厅中,柯老夫人正坐在长榻上看婢子绣扇面,桌上摆着些蜜橙糕和煮栗子,不时拈一块放进嘴里,又嫌弃今日糕点做得太淡。

门房走了进来,小声道:“老夫人,外头有人求见,说是先夫人娘家的表妹……”

柯老夫人面色一变,声音不由自主变得高亢:“谁的表妹?”

门房瑟缩了一下:“先夫人……”

柯老夫人的眉头皱了起来:“陆家不是死绝了吗?何时听过有什么娘家表妹?”嚲

身侧嬷嬷道:“许是八杆子挨不着的破落户亲戚,不知道陆家的事,上门打秋风来了。”

柯老夫人想了想,对门房吩咐:“不必理会,打发出去就行。”

门房领命离去,不多时,去又复返。

柯老夫人不耐:“还没走?”

“没……”门房有些为难,“来人说同先夫人家情分匪浅,听闻陆家一门落败,来取先夫人嫁妆……”

“嫁妆?”柯老夫人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哪里来的不知规矩的破落户,嫁妆?她陆氏有甚么嫁妆!”

门房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开口:“对方说,如果见不到老夫人,她就在门口搬凳子坐着,再挨家询问四邻。老夫人,这人来人往的,传出去恐怕不好听……”嚲

柯老夫人脸色铁青,半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叫她进来!”

第五章 柯老夫人

陆曈随柯府下人进了宅门,银筝留在外头。菅

一进门,正面迎对一座芍药台,柯家宅子的花园很大,花开得正好,人走进去如进花丛,一整院都是芬芳。

陆曈垂下眼睛。

陆柔对花粉过敏,一靠近时鲜花朵,脸上身上就会起红疹。陆家里从来寻不到一朵花的影子。奈何陆柔又很喜欢花,母亲就用碎布头扎了许多假花盛在瓷瓶中,装点几分颜色。

但柯家似乎没有此种顾虑,群芳竞艳,百卉争妍。

待到了正厅,花梨木椅上坐着个年长妇人,一张容长脸,眼角尖而下垂,薄唇涂满口脂。穿一身荔枝红缠枝葡萄纹饰长身褙子,耳边金宝葫芦坠子沉甸甸的,打扮得格外富贵,一眼看上去,稍显刻薄。

须臾,陆曈朝柯老夫人轻轻行礼:“小女王莺莺见过老夫人。”

柯老夫人没说话,居高临下地打量陆曈。菅

这是个年轻姑娘,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浅褐色葛衣,手肘处有一块不起眼的补丁,十分寒酸。柯老夫人的目光落在陆曈面上的白纱上,微微皱眉,道:“戴着面纱干什么?”

“莺莺上京路上染了急症,面上红疹还未褪尽。”陆曈轻声道:“不敢污老夫人眼。”

柯老夫人见她露出的脖颈处果然有红疹痕迹,心中一动,摆了摆手:“那你离远些。”语气毫不客气。

陆曈依言退远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