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街葛裁缝嗑瓜子的动作一停,忍不住多了一句嘴:“这么说,救了郡王妃母女的那个医女就是陆大夫啰?”
“正是!”
此话一出,人群又是一片哗然。
文郡王府那档子事,现在整个盛京无人不晓。至于这桩奇事中那个神秘医女,倒是一直没被人提起过。一来么,杜长卿和陆曈并非炫耀之人,此事也没有刻意对人提起。二来,文郡王府一事里,夫妻离心,宠妾灭妻,包庇凶犯,宫中禁药……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都比一个小小医女来得震撼。
她就像一株微不足道的杂草,眨眼间被人忽略。此刻听人提起,西街众人这才想到,那个医女,那个救了裴云姝母女、又被歹毒侧妃买凶刺杀的医女,其实在这桩故事里,才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一员。
西街众人看向陆曈的目光顿时就变了。橔
那可是救了文郡王妃的人啊!
他们这条西街,全是做小本生意的,原先来个富商就不得了了,如胡员外那样身份的,在西街都要被奉为上宾。出现个当官的都跟稀奇极了。仁心医馆倒好,一开始救了太府寺卿的公子,和太府寺卿有了交情,现在又救了郡王妃母女,那郡王妃是和离了,人家和离后不还是昭宁公府上小姐么!
仁心医馆这是走了什么运道,浪荡子杜长卿从哪捡来这么个金疙瘩,这陆大夫要是名声打出去,那些贵人们都来瞧病,说不定连带着他们西街一条街都发达!
此时不巴结更待何时?
思及此,众人“哄”地一下朝医馆里涌来,嘴里说着“恭喜”“贺喜”,差点将杜长卿挤出大门。
银筝笑着招呼众人,阿城已拿着那面巨大的织毯爬上椅子,左右对比着挂在哪里才最显眼。小小医馆顿时热闹又拥挤,杜长卿气愤的斥骂响彻西街。
陆曈站在里铺,瞧着眼前吵嚷又滑稽的一幕,看着看着,不知为何,眼里渐渐也溢出一丝笑意。橔
裴云暎这样大张旗鼓地送来一面彩织,表面上是表达谢意,实则也是为她涨势。今日过后,整个西街,或者说大半个盛京或许都知道是她救了裴云姝母女。
这对文郡王府也是一个警告。
如今谁都知道孟惜颜曾买凶对付她,她不出事则罢,今后一旦她出事,所有人都会自然而然怀疑到文郡王府头上。至少在短时间里,穆晟不会对她动手了,就算穆晟不要脸,文郡王府也经不起接二连三名声的质疑。
她暂时安全。
这样也好,她有更多的心力与时间去做自己的事。
比如……对付太师府。
陆曈抬头,阿城把织毯端端正正挂在对着大门的墙上,织毯厚重巨大,绣着的字迹金光闪闪,一挂上去,整个医馆都显出一种粗暴的堂皇,有种格格不入的富贵之感。橔
杜长卿的怒吼从身后传来:“丑死了,摘下来!马上摘下来!”
阿城反驳:“东家,我觉得很好t?嘛,你不要太挑剔。”
外头的锣鼓声又响了起来,像是不将整个西街传遍誓不罢休。
一片鸡飞狗跳里,陆曈低下头,微微笑了笑。
裴云暎这个谢礼是浮夸了一点,不过,送得很有诚意。
至少在现在,他解了自己燃眉之急。
第一百零一章 三只小猪
裴云暎送来的那块织毯挂上去后,不知是不是错觉,来仁心医馆抓药瞧病的人更多了。锈
也不是全是为了抓药,绝大部分新来的病者主要是为了瞧那块毯子。
西街一条街的店主们都慕名前来,央杜长卿同意后人人都来摸一摸毯子上的金字沾沾喜气。何瞎子在门口掐算一番后,只说此地本就风水奇佳,门口李子树长势吉祥,如今补上这一块毯子,更是运势如破土之竹节节攀升。
怄得杏林堂掌柜白守义连夜嘴角起了几个大泡。
街坊们羡的羡妒的妒,仁心医馆一片喜气洋洋,只有杜长卿整日拉长个脸,嫌这块金光闪闪的织毯挂在墙上是蚂蚱胸膛黄蜂腰不伦不类。
银筝陪着阿城围在小桌前剥做橘灯的橘子,陆曈才送走又一位来“沾喜气”的街坊,一回头,正对上杜长卿幽怨的目光。
陆曈绕过他,走到药柜前分药。
杜长卿一脸不悦地尾随她身后,“陆大夫,你瞧瞧,咱们这是医馆,又不是道观,人人都来拜这块破毯子,还干不干正事了?”他试探地看向陆曈,“不如你再做味新药,提醒提醒大家?”锈
时节越发寒冷,已近冬日,人们身上衣裳一层层叠上去,腰肢几寸便也瞧不太出来,来买“纤纤”的人少了许多。
平日里西街来瞧病的邻坊又多是普通百姓,诊费很低,仁心医馆的进项不如往日。杜长卿寻思着让陆曈再做一味类似“纤纤”或“春水生”那样的成药,补贴补贴医馆里。
陆曈道:“没想到方子。”
“蒙人的吧,”杜长卿怀疑,“你当初骗我招你进来坐馆,不是说什么‘我能做出鼻窒药茶,难道不会做出别的药茶’,怎么现在江郎才尽了?”
阿城实在听不过去,帮着劝道:“东家,做新药又不是上茅房,往里一蹲就出来了,那得思考。”
“粗俗!”杜长卿指他一下,又望着墙上织毯叹气,“我看要不在这块毯子下放个盆,写句‘十文一摸’,说不准都比咱们开医馆赚得多。”
陆曈分点着手里的牛蒡子,问:“杜掌柜,如果我想扬名,扬名到那些高官大户都请我登门施诊,需要做到什么地步?”锈
杜长卿一愣,随即嗤道:“你现在还不算扬名吗?太府寺卿和郡王府这样的高官都不够?”
“不够。”
杜长卿:“……”
他没好气道:“那请问什么样的高官能入你陆大夫的眼?”
陆曈想了想:“如今盛京权势最大就是太师府,如果是太师府那样的人家呢?”
杜长卿“啧啧啧”了几声,赞叹地看向她,“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野心。”下一刻,又换上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不过别想了,不可能。太师府里的人头疼脑热,那是翰林医官院的院使大人亲自施诊,别说咱们这样的野医馆,就是翰林医官院的医官,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施诊的”
见陆曈不作声,他看一眼陆曈,继续主动为她解释,“这些高官世家惜命如金,有什么疾症也不会让外人知道。咱们这样身份的,顶多给他们家下人看个诊。不对,咱们还没资格进他们府上,他们家下人估计也是找相熟大医馆的大夫。”锈
陆曈心下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