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寻子,快看,我和你嫂子的照片拍得多好看啊。啧啧啧,哥帅不帅?”赵行语气夸张,给我看他手机里的婚纱照。

我把怼到自己脸上的手机奋力推开:“帅帅帅,你真是太帅了!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帅的人。”

随后我又补充了一句:“陆楦除外。”

赵行:“……”

“看你那一脸不服气,”我把手机掏出来,调出前几天我和陆楦在海边拍的照片,“是不是很好看?”

赵行眯着眼睛打量着手机里的几张合照,随后把手机还给我,语气幽幽的:“你这拍照技术不太行啊,角度、光影都没找对,就全靠颜值撑着。而且你看这张,陆楦都没看向镜头。”

“嗯?”

赵行大学毕业以后没有从事本专业工作,而是做起自媒体,还开了间工作室,自己当了老板。我知道他对拍摄要求很高,镜头感也挺强,所以听到他这么说后,我就低头瞅了瞅他说的那张照片,发现正是我和陆楦拍的第一张。

照片里,沙子堆成的城堡露出一角,我抬头看向镜头,咧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模样瞧着有点傻,陆楦就在我后面一点的位置,他没有看向镜头,而是微微偏头看着我,目光柔和专注,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我捧着手机,轻轻戳了戳照片里陆楦的脸颊,然后很诚恳地对赵行说道:“你可以猜猜陆楦为什么不看镜头反而要看我。”

“……”赵行也反应过来了,有点无语,“好了好了,我现在知道你俩是一对好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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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陆楦去A市的那几天,我们每天都会打个电话或者发个视频聊几句。第三天晚上,我拨通了他的电话。当时我刚打完治疗针,正处于颅压很高的时候,脑袋里有很尖锐的疼痛感,耳朵也持续嗡鸣,有点听不太清东西了。

眼前一阵阵发黑,我躺在病床上努力深呼吸想缓解这绵长的痛感,可惜作用不大。那一刻我突然就非常想念陆楦,想和他说说话。

赵行站在病床边,脸上满是担忧。我拍了一下他,示意我还好,不用太着急,又让他帮忙拿来我的手机,给陆楦拨了个电话。

电话响几声后很快就被接通,陆楦的声音越过千里传到我耳边,微微有些失真:“青寻,晚饭吃了吗?”

“吃了。”明知道陆楦看不见,可我还是笑了一下,“和赵行一起吃的,吃得很饱。”

“那就好,晚上要好好休息,别玩手机,早点睡觉。”

我应道:“知道啦。”

陆楦在那边停顿了一会儿,又低声问道:“今天还好吗?”

我知道陆楦在问什么。他虽然人在外地,但他会肯定跟我的主治医生联系,以确定我每天的身体健康情况。这就代表着今夜我的治疗状况他已经知道了。

“还行,”我捏着自己的耳朵,缓慢地吐出一口气,“不过耳朵又有点听不太清了。”

其实之前我出现过一次失聪的症状,当时我只看到陆楦的嘴唇在启合,却一点声音都没听到,心里着实惊慌了一阵,不过好在大半天后听力又恢复正常了。

这次没有上次严重,耳朵里像灌了水一样,外界声音模模糊糊的,要集中注意力很努力去听才可以。

“青寻。”陆楦在那边叫我名字。

“我这边有进展了,”陆楦告诉我,“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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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陆楦回来时是在一个黄昏。

我正坐在窗边盯着外面发呆,手里还捏着前几天在海边捡到的一枚贝壳。

通常来说,发呆么,就是思维漫无目的地乱飘一通,上一秒具体想了些什么,下一秒就忘得七七八八了。不过这次的发呆不算是纯粹的发呆,应该算是回忆往事,因而倒也有头有尾的。

记忆中的往事浮光掠影,首先是我妈,然后是我的各位朋友,最后定格下来的一桩桩一件件,都与陆楦有关。

从19岁遇见陆楦的学生时代到今天,我所有的快乐和难过他都参与其中。当然了,快乐占绝大部分,难过寥寥无几。

虽然我确实是个倒霉蛋,但同时我又觉得自己非常幸运,因为我遇见了他。

自生病以来,有时我会产生一点消极的念头,但只要一想到陆楦,我就会生出无限的力量与求生欲,又能抡起大铁锤和脑袋里的肿瘤大战三百回合。

我看了看时间,心里估摸着陆楦应该快到了,于是坐在轮椅上转了个方向去够桌子上的小圆镜。镜子是赵行带过来的,真想不通他一个大老爷们为啥会走哪里都揣着镜子。

不过这会儿倒方便了我。

镜子里的人仍然有一颗光溜溜的脑袋,不过好在后脑勺是圆润的,所以即便没有头发做修饰也不是很难看;脸色和嘴唇有点苍白,看起来不怎么精神,我用手搓了两把,勉强能入眼了;脸颊最近好像稍微胖了一点点,在目前这种一天吐八回的状态下有点让我惊奇,当然也不排除其实是浮肿了。

最后,我扯着嘴角做了个微笑的表情,又做了几个鬼脸,发现面部肌肉还是很受控制的,顿时又十分欣慰脑袋里长肿瘤压迫神经的话,人就容易面瘫,再严重点就会嘴歪眼斜。

确定过自己的状态看起来还可以后,我把镜子放回去,坐在轮椅上专心地等着陆楦的到来。

很快,走廊上有熟悉的脚步声逐渐由远及近,接着病房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我立刻扭头看去,陆楦在日落时分再次来到我面前。

他的面容带着经过长时间旅途后特有的轻微倦意,可望过来的目光却很温和。

“帅哥,回来啦?”

“嗯,”陆楦快步走近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