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嫣看着他,走过来,在他身旁坐下。
“他是来游说你支持他继位的?”虞嫣问道。
“你方才在偷听?”萧寰反问。
虞嫣忙解释:“我只是过来看看你在干什么,不小心就听到了……”
见萧寰清凌凌的目光看着自己,虞嫣的声音变小,讪讪地看着他。
萧寰淡淡一笑,抚抚她的头发。
“时辰不早了,先回去吧。”他说罢,拉着她起身,离开了堂上。
两人的住处,在坞堡正中最大的院子里,有凉屋暖阁,还有瞭望的高楼,
到了寝殿里,才关上门,虞嫣就问萧寰:“你会支持梁王么?”
“我支不支持不重要,一切都要看父皇的意思。”萧寰道,“我离开京城之前,曾向父皇保证过,朔方兵马只听命皇帝,绝不参与争位。”
虞嫣看着他,不由讶然。
“你是说,”她疑惑道,“你父皇预料到了后面的这些事?”
“不必预料,这些事迟早会来。”
虞嫣想了想,又道:“刚才梁王的意思,汝阳王被毒杀的事,是袁氏和陈王干的?”
“这也只是他的说法。”萧寰道,“我不信任何捕风捉影之事。”
虞嫣神色认真:“你其实还像从前一样,并不觉得梁王是继位的人选,对吧?”
萧寰颔首:“正是。”
“那么汝阳王已经去世了,你还能支持谁?”虞嫣道,“你父皇,还有鄢陵大长公主他们的意思,一直都很明确。如果他们,还有天下的大多数人都希望你来继位,你打算怎么办?”
这话终于说出口,虞嫣只觉得心里像擂着鼓一样。
她紧盯着萧寰脸上的神色,生怕放过一丝一毫。
萧寰也注视着她,双眸深深。
“你问的是,如果我继位了,我们该怎么办,对么?”他说。
虞嫣没有否认。
“嫣嫣,”萧寰看着她,认真地开口,“你我都知道将来之事难以预料,但无论将来如何,我都仍是那个我,本性不会变。我答应过你的事,也仍会尽力办到。”
“你能怎么办到?”虞嫣忍不住道,“我们以前约定的前提,是你做一个闲散宗室,来去自如。你做了皇帝,还能怎么来去自如?”
“只要想做,便会有办法。”萧寰道,“且谁继位尚在未知,你不觉得当下操心此事,还为时过早?”
虞嫣望着他,欲言又止。
“嫣嫣,”萧寰抚了抚她的肩头,“你究竟在担心何事?”
虞嫣沉默片刻,道:“你说过,你不希望我因为你而耽误了我的事业,同样,我也不希望你因为我而耽误了你自己。”
萧寰听得这话,目光蓦地动了动,变得灼灼。
“故而,你是在担心我?”他问。
“当然是担心你。”虞嫣随即道,“当皇帝跟当个什么诸侯王可不一样,业务不好的会被史官写到史书里骂,要是发现你是因为我才变成个荒废朝政的昏君,还会把我也一起挂墙头,把我比作什么苏妲己啦,什么褒姒啦,什么赵飞燕之类的,骂我倾国倾城红颜祸水……”
萧寰觉得她有时候简直自恋得出奇,连焦虑的时候都自视甚高。
“若真是那样也不错。”他唇角弯了弯,“你是苏妲己褒姒赵飞燕,我便是商纣周幽汉成帝,比起那些碌庸无为之人,他们至少可让人记住,也不算亏。”
虞嫣佯怒瞪着他,在他的手臂上掐一下:“你又想蹭我流量?”
萧寰反问:“你不是顶流么?”
虞嫣终于大笑起来,环着他的腰,把头埋在那怀里。
萧寰也搂着她,手指抚着她的头发。
笑声止住之后,两人静静相拥,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不必想太多。”少顷,萧寰道,“这边的事,我自会应付,你无须担心。”
这是他惯来说的话,虞嫣知道自己的确也帮不了他什么,只得闷闷地应一声。
梁王在雁坞里住了两日,第三天,就离开了。
原因并非他不肯多留,而是原本在周氏势力范围内的青州突然起了变数。刺史崔让投靠袁氏,发动兵变,把效忠周氏的青州都督杀了。
袁氏和周氏原本隔着黄河相对峙,控制的地盘算是势均力敌,而由此之后,平衡打破。一旦袁氏兵马渡河,对周氏发起进攻,周氏前途叵测。
“子昭!”梁王临走前,神色严峻地对萧寰道,“袁氏囚禁父皇,倒行逆施,若任由其得手,天道何存!你我各据南北,本成掎角之势,上下牵制,若洛阳沦陷,朔方亦唇亡齿寒!”
萧寰道:“皇兄放心好了,袁氏不会过河。”
梁王讶然:“你怎知晓?”
萧寰道:“如皇兄所言,袁氏倒行逆施,弟自不会任其得手。”
梁王眉间一展:“如此说来,子昭决意出兵了?”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萧寰道,“弟在皇兄面前,不曾遮掩装病之事,皇兄也该对我有十足信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