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温元心快步跑进来，查看裴然的情况，监控员在电脑上飞快操作着，回答道，“裴上校在虚拟时空遭到攻击，原本设定的逃生通道被破坏了，我正在启动备用通道。”

温元心回头吩咐：“叫医疗组准备。”说罢，他挤开监控员，亲自上手处理，屏幕上立刻跳出绿框提醒：

“通道已准备……”

“正在连接……”

“连接成功……”

“通道已开启！”

裴然倏然睁开眼，大叫着从休眠舱中坐起身。他尚未从刚刚的攻击中回过神来，捂着胸口，神情惊恐，大口喘息着。

温元心立刻和监控员上手拆掉他头上的装备，裴然如梦初醒，一把挣开他们，说：“温组长，我任务还没有完成，让我回去！”

他作势要将连接器重新戴上，温元心劈手夺了下来，他朝实验室内其他的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刻上来架住裴然，将他往休眠舱外拖。

裴然哪里肯依？但他意识遭受攻击，又刚从释压的休眠舱中出来，身体非常虚弱。即便他大吼大叫，仍然还是被众人强行抬了出去。

“你让我回去，她被蛊惑了被利用了，非常危险！你让我回去！”

裴然歇斯底里吼完最后一句话，赶来的医疗组已在他胳膊上飞快扎了一针。裴然眼一翻，晕死过去。

温元心扔掉手里的连接器，对一旁等待的后备队员小罗说：“指挥员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你进去看看，里头是什么情况？”

裴然被送到监护室，医生为他持续泵入镇静药物，保证他的意识获得恢复和休息。

“裴然做了很大的牺牲，如果不是他把敌人困在意识里，为我们争取时间，我们这一次的计划不会有这样大的进展。可惜的是，还是让 Z 跑掉了。”透过监护室的玻璃，蒋晨望着昏迷不醒的裴然，轻声道。

Z 是基地内对一恐怖组织的代号。庄周同 Z 一直在虚拟中较量，他们实力强劲，野心勃勃，一直是庄周基地的头号敌人。0512 系统似乎是他们很得意的作品。

“虽未彻底消除，但也给了他们沉重的打击，Z 的坐标位置已暴露，他们落荒而逃，想要找到下一次机会重振旗鼓，还需要一段时间。正好，我们也能趁着机会，好好布置。”

蒋晨看了温元心一眼，说：“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温元心和蒋晨走回指挥室，秘密商讨下一步的安排。

“Z 在这个系统中投入的精力，和甘愿为了这个系统铤而走险的劲头，让我很好奇。”温元心说，“我们如今还不知道他们利用李少校在布局什么，我想亲自去探一探。”

“现在 0512 怎么样了？”

“裴然出来后，我让小罗立刻进去看了，系统没有被毁掉，一切都还在运转。”

“不知道是他们来不及毁掉，还是留着更大的陷阱？”蒋晨说：“特战队已经前往了 Z 的老巢，相信不久后，前方就会传来消息，这对于我们进一步解码系统有帮助。”

“但是，我想让裴然休息一段时间，您看？”温元心想起裴然今天的癫狂，有些担心。

蒋晨默了默，说：“我同意。”

……

天外晨光熹微，四下寂静，李春风背着宋不知，艰难走在树林里。

李昀颉的人没有追上来，似乎危险已解除。但李春风仍不敢懈怠，不管不顾地往最隐蔽的地方躲藏，害怕被人发现。

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待她终于觉得安全，将宋不知放下来，脑中的混沌才得以清明。她默默抓了一把土在手心，侧头看向昏迷不醒的宋不知。

“我模拟训练的时候一害怕，就抓一把土，捏在手里特安心，什么紧张都没了。你也可以试试。”

记忆里那张澄澈明朗的笑靥又一次浮现，正得意洋洋地给她出坏主意。

李春风赌气似的将土扔在宋不知身上，视线已模糊。

“裴然，你出的什么坏点子！”学校的操场上，李春风对着裴然拳打脚踢，“别人现在都叫我‘摸土校尉’，我脸都丢光了！”

裴然哈哈大笑，搂住张牙舞爪的李春风，说：“那是因为你得了第一名，别人嫉妒你，摸土校尉。”

往日回忆如泡影，李春风一伸手，便破碎不见。她轻轻抚摸宋不知的脸，却看见他脖颈间隐隐红绳，她拂开他的衣领，将绳子扯出来，上面穿着的，是那枚被她扔去床下通宝……

她怎么能恨他呢？李春风又一次泪水盈睫。

方才在意识领域中的生死一瞬，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李春风带着宋不知，遁入了她熟悉的意识层级的黑暗里。在那片黑暗中，宋不知不是宋不知，他的伪装卸下，露出内里真正的他裴然。

一切谜底都解开了。李昀颉说得对，他真的隐藏得很好，连她都骗过了。

只是裴然的意识是沉默的，仿佛永远沉睡。同时，一个强大的力量在牵引着他离开这片无垠的黑暗。

李春风一直紧拽着他不肯撒手。恍惚中，她看见熟悉的白光，这一次白光中没有人影，只是一个入口。

入口狭窄，且李春风不被允许进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裴然消失在了那片白光中，在那耀目的光芒将她吞没前，李春风好像看见了许多的仪器、激光和数据，围绕在周围。

但是一睁眼，她又回到黑漆漆的，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树林。

时空没有被刷新，也没有被毁掉，故事没有停止。李春风知道，她还在危险中。

她抹去泪水，重新振作精神，背着宋不知继续赶路。

李春风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她不敢走官道，一直在山林里摸索。待她终于来到望村外，距离那一夜的混乱，已过了三日。

望村内仍然平静祥和，并不知最近发生的大事。李春风脚步迅捷，隐秘来到老裴家的院子外，叩响柴扉。

老裴妻子看见李春风，惊喜不已，一路小跑过来将她拉进了院子。

“裴大娘，我阿娘呢？”李春风问罢，看见万妈妈从门内探出头来，悄悄朝她招手。

李春风警惕确认四周无人，赶忙闪身躲进了屋里，只是被眼前的场面吓了一跳。

屋内，不但有孟小娘和小碗，李夫人与大姑娘、孙妈妈也没落下。但最让李春风惊讶的，是一位身披袈裟，气定神闲坐在窗前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