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听见伏崖的心跳,一声一声,蓬勃的生命力?*? 似乎真的从这?一点被泵送至这?魔物全身,让他看起来不再是冷冰冰的模糊一团。

谢檀衣知道,他的目的快要达到?了?。

魔物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

后来的半年里,他们?耳鬓厮磨,如同一对儿恩爱的伴侣。

对于伏崖的求欢,谢檀衣几乎从不拒绝,他用一种赎罪的心态去看待每一场情.事,去抵消欺骗一个魔物而产生的愧疚,可他却从来不知情到?极处时,他迷离眸光下难以掩饰的悲伤和不舍。

他灵力恢复的越来越快,有几次,他以为伏崖应当有所察觉,可是他并没有被揭穿,直到?灵力凝成的长剑,穿过那?魔物的胸口,自?后背透出血淋淋的剔透剑锋。

伏崖已经很像一个人了?,长剑穿透胸膛时,剑锋刺穿血肉擦过骨骼会有滞涩感,涌出的血都是鲜红温热的,转瞬便染红了?白衣,也?染红了?握着剑的那只冷白修长的手。

那?只手很稳,几乎看不出颤抖。

伏崖的目光顺着那?只手,那?只他吻过、牵过、揉捏过的手,一寸一寸的移到?谢檀衣脸上。

“谢、檀、衣……”他声音沙哑,一字一顿的叫谢檀衣的名?字,他学人学的那?么像,血沫顺着唇角流下来,将胸口深色的衣襟濡湿了一片。

谢檀衣抬眼,他以为自?己应当是坚定的,可实际上,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里只有一片空茫。

伏崖顶着剑锋,向?前一步,向?谢檀衣靠近。

“谢檀衣……”魔物的声音开始溃散,又呈现出他们?初遇时的那?种粗哑,那?双深紫色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眼前的剑修,再开口便是凄怆悲凉的笑?。

他笑?的前仰后合,丝毫不顾及插在要害处的剑,也?不在意自?己开始化作一团雾气的手脚,任由那?些雾气被伏崖山顶的风雪卷入长空。

谢檀衣向?前伸手,指尖在触及那?黑色雾气后顿住,最?终只是垂下去,嫣红的血顺着指尖滴落,被风吹的转瞬便冰凉。

魔物身形一晃,踉跄着跪在谢檀衣面前。

他伸手,抓住了?谢檀衣的衣袖,仰头去看那?张在风雪中愈发冷肃的脸。

“檀衣……”他轻声问:“我……做的还是……不够……不够好吗?”

谢檀衣听见自?己的声音,不像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而是从一尊空洞的泥塑木雕里发出的。

“你很好,你待我……很好……”他木然的开合着嘴唇:“可是伏崖,你错了?,便要偿还。”

死?去的人早已?不计其数,足以堆积成尸山血海,他们?活着时,也?有待他们?很好的人,这?些人之中也?会有人像他们?一般……

两情相悦。

是打马游街的状元郎,长街之上惊鸿一瞥,便乱了?边关小将军的心弦。

……

是刚入仙门的少女,看向?同门师兄时青涩懵懂的憧憬仰慕。

……

是藤妖攀附百年,才终于在心仪的鸟妖巢穴边开出一朵小小的花,再得意的伸展自?己的枝叶。

……

一个城池的覆灭,不是几千人死?去,而是一个人死?去这?件事,发生了?上千次,他们?的故事,不是“灰飞烟灭”四个字就可以一笔带过的。

“好……谢檀衣……你好的很……”伏崖抬手,捂住心口汹涌而出的浓黑雾气,他不知道为什么视线会这?么模糊,直到?抬手摸了?一把脸,摸到?了?满脸的泪水,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他愣住了?。

他看过无数次别人流泪,那?些恐惧的、悲伤的、愤怒的情绪,他从未在意过,直到?现在……

“谢檀衣,我很痛。”他轻轻的说:“我知错了?,也?要死?了?,你能不能抱一下我?”

许久。

雪落了?满头,像白了?长发。

谢檀衣终于动了?,他俯身,抱住散落在雪地里的那?件黑色法?衣,紧紧的抱在怀里。

……

梦貘法?器构成的梦境里,谢檀衣下了?伏崖山,却没回云寰剑宗,他在人界四处游历,哪里有凶险就去哪里。

他不再穿白色的衣服,而是穿一件黑色的法?衣。

他看不见,自?己身后总是跟着一小团圆滚滚的黑色雾气。

第十年,雾气终于能伸出小小细细的一根触手,小心的擦过他手臂上的伤口。

“笨死?了?,不回云寰剑宗,到?处乱跑找罪受……”

它发出谁也?听不见的嘀咕,这?么嘀咕着,小触手下的伤口愈合却变快了?,小小的一团扁了?一些。

第三十年,雾气有了?四五岁孩童那?么高,他挂在谢檀衣肩上,看着谢檀衣给遭遇水患的灾民施粥。

“这?种小事也?需要你堂堂剑尊来做?”黑雾团不解的嘀咕:“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谢檀衣……”

第七十年,雾气又有了?人形

破庙里四处漏风,谢檀衣就随意蜷缩在一堆干草上,他似乎也?养成了?早睡晚起的习惯,如寻常人一样,入夜便要休息。

黑雾面对面和他躺在一起,伸出胳膊把人圈在怀里。

“谢檀衣……你是在替我赎罪吗?”他凑近那?张苍白的面孔,凶巴巴的说:“你算我什么人?凭什么替我这?个罪孽滔天的大魔头赎罪?”

百年间,七洲在休养生息中恢复了?生机,城镇中又住满了?熙熙攘攘的百姓,剑宗招收的新弟子成群结队的出来历练,桑洲诸多岛屿上植被再度郁郁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