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宗门后便分开行动,谢檀衣去找江琢询问妖雾的调查进展,季云涯则是回了刑律堂,将育婴堂一案整理归档。
小师叔江琢的居所在眠云峰,他性格散漫,住的山峰也是云寰十三峰中坡度最缓的那个,缓和起伏的山脊轮廓像春眠中的猫。
谢檀衣在江琢的小院里找到了人,他躺在摇椅里,脸上盖着一本书,摇椅悠闲的晃动,听见脚步声,他把书掀起来一角,眯着一只眼睛看向谢檀衣。
“檀衣啊……”他打了个哈欠,含糊的问:“这么快就和小涯子从盛京回来了?”
谢檀衣颔首,叫了声师叔,恭敬行礼。
江琢是谢檀衣师尊同辈中最小的师弟,原本修为已经到了化神期,但在数百年前抵御魔族入侵的战役中受了重伤,修为境界跌至元婴期。
换一个人可能早就崩溃了,那些浩瀚如海的灵力是无数个日夜一滴一滴修炼得来的,眼看就要问鼎仙道,却连下两个境界,任何人都难以接受。
江琢闭关十年,出关后心性没见有什么变化,整日里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只是愈发懒散,平日里就窝在眠云峰自己的小院里,与一堆古籍为伴,今日也是如此。
他不束发,就那么随意披散着,身上穿着云寰剑宗长老的校服,那红色的外衣不好好穿,“老肩巨滑”的散下来一边,露出里面也不太严实的白色里衣,赤着的脚随意踩在草地上,看着像山里的火焰狐成了精。
谢檀衣见怪不怪,他上山这么多年,只见过他小师叔束过一次头发,就是给他和季云涯主持道侣大典那次,季云涯还调侃他终于肯好好穿衣服了,被江琢笑着踢了一脚。
江琢知道谢檀衣是来问什么的,先招手示意他过来坐下,谢檀衣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用灵力将小木桌上凉了的茶加热,给江琢续了杯茶。
江琢拿起茶杯,摩挲着杯子摇头叹息:“你说的那场怪雨,我翻看了最近千年的古籍也没找到类似的相关记载,等我再往前翻一翻……”
“有劳师叔……”谢檀衣说:“明日我去藏书阁,与师叔一同翻看古籍。”
江琢摆手:“不急不急,你和小涯子刚从外面回来,先歇两天。”
谢檀衣从乾坤袖中摸出一个檀木的小盒子,放在江琢手边,“师叔,这次在南海作乱的蛟妖修为不低,它的妖丹我带回来了,你炼药也许用得上。”
“唉?这可是好东西。”江琢坐起来,拿着小盒子打开看了看,又笑着扬手抛还给谢檀衣,“行了,知道你有孝心,自己留着用吧,我这修为提升的速度像王八在爬,还是别糟蹋好东西了。”
他转而问起季云涯:“听说那臭小子在盛京城好生威风,把一群当官的给折腾的死去活来,还给吓疯了一个。”
谢檀衣点头,又回护道:“那些人不辨是非,为大奸大恶之人鸣冤,他做的事是我默许的,更何况……”
他神色冷淡道:“不是没出人命吗?”
“哎呀呀……”江琢抚掌笑道:“这句话倒真有点杀伐果断的味道了。”
他眼睛一转,带着几分狡黠:“既然你这么纵着他,为什么每次早课还记他的名,他年纪小,你害得他起不来床,怎么一点都不体谅?”
谢檀衣:……
他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半晌没能吐出一个字。
说什么?说他才是被折腾的那个?
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能偏过头闷声说:“他一个大乘期修士,怎会因为……咳,这种事起不来,只是为了躲早课找的借口罢了。”
江琢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啧了一声:“你啊!真是不解风情!”
谢檀衣深吸口气,觉得这风情,不解也罢。
第7章 第 7 章 他为什么还会做那样的梦?……
季云涯整理案件进行归档还要小半天,谢檀衣先回了倚云峰。
离开半个月,倚云峰上的景致倒没什么变化,去后院看了眼季云涯种下的一些灵植,有的已经可以收获了,这才对时间流逝有了些真切的感受。
后院有一眼灵泉,因为倚云峰下封印着地火,泉水终年都是热的,谢檀衣原本没仔细打理过,是季云涯来了之后兴致勃勃的把泉水周围修葺出来,成了个小温泉池,还在池边种满了桃树,因为灵气充沛,那些桃树终年都开着花。
谢檀衣很喜欢,虽说用咒术做清洁很方便,但终究和泡在温水里感觉是不同的。
他靠在池边,回想这次昱国之行,没觉得季云涯做得有什么不妥,倒是想起另一件事,那位杨太傅和哭得很丑的那位大人……
当年签订停战协定时,杨太傅也在场,还是个稚嫩的少年,现在也变成了鬓染霜色的老者,若不是再见到故人,谢檀衣都快忘了,近百年的光阴如白驹过隙*,而他……
比季云涯大那么多!
实在不怨他总是忽略这个问题,他今年一百零五岁,而修士们动辄几百岁上千岁,他踏入仙门还不足百年,已经是化神期了,早早就走完了人家成百上千年才能走完的路,见面打招呼对方必然说一句:久仰久仰、年少有为……
然而季堂主十二岁被他捡到山上来,到今年才二十七岁,是真真正正的一棵水灵灵小白菜,因为季云涯修行的速度过于恐怖,江琢还放过他的血去研究,也没探究出个所以然,剑宗对内对外都称他是九十七岁,谎报了整整七十岁的年龄……
七十年,在修士眼里是弹指一挥间,但在凡人眼里好像已经有一辈子那么长了。
成婚一年了,谢剑尊后知后觉的体会到“吃嫩草”的心虚,偏偏这时候他那棵水灵灵的小白菜忙完了正事回家来了,水雾朦胧,小白菜也没瞧见自家师兄满脸的郁闷,拿着个信笺快步过来,在池边蹲下身给谢檀衣看:
“师兄,外门长老说有你的信笺,我顺便帮你带回来了,好像是谢家旁支后辈来的信,你要看吗?”
谢檀衣低头,看见暗黄色信封上的“叔公敬启”四个字,陷入了沉默。
许久,他说:“不要看。”
他莫名羞耻,默默往水深处挪,掩耳盗铃般不想看见叔公两个字,然而没挪出去几步,就被季云涯俯身捞住袖子给扯住了。
虽说山上没有旁人,但谢檀衣在温泉池内沐浴时仍习惯性的披着件干净的单衣,这和他前十九年接受的教化有关,他很难接受幕天席地的情况下还不穿衣服。
季云涯不一样,他被谢檀衣捡上山之前在四处流浪,也不是没有过衣不蔽体的时候,廉耻心趋近于无,他其实……
想在温泉池里和师兄做,他想很久了。
泉水是温热的,氤氲水雾沾染在谢檀衣眉眼间,平日里总是那样冷肃端庄的人,眼尾和唇都变得过分红润了,那是在床榻上都少见的风情,更别提浸透了水的衣服会贴在肌肤上,窄瘦的腰线隐在粼粼的水光下,漂亮的像一尾惑人的鲛人。
喉结滚动,季云涯抓紧那段湿漉漉的布料,故作若无其事的问:“师兄,真的不看吗?要我念给你听吗?”
读信这个习惯还是他跟在谢檀衣身边学习识字时养成的,谢檀衣的信笺有时会让他读一读,无关紧要的他还会代为回信……
他心思哪在那封信上,炙热的眸光火舌般流连在谢檀衣半敞着的领口,读信只是随口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