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秦唯西并不想过多掺和到一个种族命运的决策中她自己现在的状态她自己知道,她有些惶恐,她害怕自己的一词一言会轻易决定无数人命运的走向,而她无法肩负起那样沉重的命运。
这个决策可以由之前那个坚定热情开朗的秦唯西完成,也可以由或许不久后会出现的那个淡漠疏远的秦唯西完成。
但不可以由正在迷茫恍惚中的自己。
她冲两人微微点头示意,起身,离开皇宫,将自己大脑放空,慢慢走在人潮如织的皇城路上。
她还隐约记得那个人类说过,“当她们下次再见的时候,就是自己登神之时。”
可她明明再次降临了,自己却并未登神。
由此可见,那个人类食言了。
而当许多承诺中有一个被打破的时候,人们自然会对其他承诺抱有疑心。
秦唯西步履沉重,微微垂眸,吐出一口浊气。
等待啊……
自己要等多久呢?
在拐进血族驻人类外交使馆之前,她嗅见了鲜花的芬芳。
秦唯西回过神来,顿步,看见了一个卖花的小女孩。她蹲在路旁,也不叫卖,看起来有些胆小,身前是一个几乎有她那么高的破旧的大木桶,桶中有一半清水,其中插满了鲜花。
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挑了一朵最大最红最好看的。
“大人,一元一朵。”小女孩怯生生地对她说。
一张大额纸币裹挟着一句“不用找了”落在了小女孩掌中,女孩惊愕起身,却看见那位漂亮的大人拐了个弯走进了血族的地盘。
她不敢动了,只是傻傻站在原地。
……
秦唯西对自己方才的行为并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她现在所有的情绪和理智的能力都用在了与自己的痛苦内耗中,反而没了什么外显的情绪波动。在一众血族的问好中,她不断点头,保持着漠然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门,随意找了个水杯,将花插在了里边。
“很漂亮的花。”房间里传来了第二个人的调笑声,随后秦唯西才迟钝地闻到那股令自己渴望到发疯的浓香。
她拿着水杯怔怔扭头,看见一只懒散坐在书桌上,笑容灿烂的人类。
大概是肌肉记忆在作祟,她只觉得耳朵一下就热了起来,唇也变得干燥。
牢牢锁住她自己所有情绪的罐子一下被那个笑容暴力的撬开了,像是夜晚的烟火一般在她脑海中炸出无数斑斓的色彩,她眼前有几分模糊,随意将手中水杯丢在了一旁,快步走到人类身前,唇瓣不断翕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居高临下看着人类,对上人类琥珀般坚硬又潋滟的眸光,竟觉得自己才是被审视的那个。
甚至是被一眼看穿,无地自容。
秦唯西又退后了半步。
“笨蛋蝙蝠。”一只手抬起,轻轻碰了碰她发烫的脸颊,伴以一声喟叹,随后人类站起身,轻轻抱住了她。
她下意识反手搂紧了那具温软的躯体,听着耳边人低声呢喃,“我知道你很难受,这种感觉很难受,抱歉……不能一直陪着你。”
秦唯西深呼吸几次,再开口,声音沙哑,“我这次没被替代?”
胸前突然有软乎乎的东西动了一下,她微微放开些柏嘉良,就看见一只小蝙蝠从柏嘉良胸前口袋里爬了出来,站在肩膀上与自己对视。
“我和柏嘉良讨论过,”小蝙蝠声音是温和的,“结论是,自我蜕变的过程,当然无需我来替代选择。”
“蜕变一般是用于从坏到好的描述,我可不觉得我现在的状态是蜕变,”秦唯西苦笑一声,低低叹口气,“我倒是从来没有这么希望由你们来做这个决策。”
“我才不,”小蝙蝠和柏嘉良异口同声,随后后者笑了笑,继续道,“这么重要的事,当然是你来决定。”
秦唯西沉默望着她,过了会,松开双臂,给柏嘉良倒了杯水,又找了个小碟子也给小蝙蝠倒了点水,惹来了小蝙蝠一个大白眼。
她笑出了声,然后怔了怔。
“怎么了?”柏嘉良抿着水,好奇地看着她。
“很久没发自内心的笑过了。”秦唯西自嘲地摇摇头,坐在了沙发另一侧,轻声道,“人类的女皇和精灵大主教在对待阿普诺这一件事上持完全相反的意见,他们一比一打平,结果担子就落在了我身上。”
她又端起那个水杯,指腹轻轻碰着柔软易碎的花瓣,望着眼前的一人一蝙蝠,语气里颇带些无赖,眸中是这些天少见的狡黠和雀跃,“是你们帮了阿普诺,也是你们救了那些士兵,他们变成这样你们也有责任,怎么能把事儿都丢给我?”
柏嘉良轻咳两声,嘟哝着,“我们是有责任啦,但我们待不了很久啊。”
“我现在可不信你说的话了,”秦唯西摊手,“你上次还说再见的时候我能登神呢。”咸注敷
柏嘉良看起来更心虚了,搓搓手,长叹口气,“还不是因为误判了行程?谁知道还要……回来的。”
秦唯西哼出一个鼻音。
“当然是你来决定,”柏嘉良深吸口气,强行把话题拧回了正题,“你现在是堂堂血族公爵,是世界上顶尖的强者了,你要负起责任。”
秦唯西方才还灵动些的眸子又变得低落了,她苦笑着,“我负不起这个责。”
“你想不想这个新种族留下来?”柏嘉良追问。
秦唯西指尖不安地搓揉着花瓣,沉默了会,语速极快地低声道,“我觉得人类的少年皇帝和精灵大主教都说的有道理,那个新种族毕竟是继承了泰坦的血脉,拥有泰坦的知识,绝对是一个不稳定因素。但……大主教认为,就因为这个不稳定的【可能】而直接剜杀一个新种族,从道义上来说也是讲不通的。而人类认为在这种,三族都损失惨重格外脆弱的时候,稳定比什么道义更重要,而大主教就要她论证为什么一定会是不稳定为什么不能用观察监督的手段而是直接一刀切,人类反驳……”
“停!”柏嘉良打断了这一大片双方论点阐述,认真望着秦唯西,“我是在问你,你愿不愿意这个新种族留下来?”
秦唯西静静看着她,过了会,轻声道,“人类和精灵都有道理……”
柏嘉良长叹口气,捂脸。
“我的确就是这么觉得的,他们都有道理,我决定不了,”秦唯西表情平静,轻声道,“有时候他们俩会讨论推向两种极端的可能,人类皇帝质问精灵大主教为什么要纵容邪恶的余孽,而精灵大主教则反问他们为什么会被认定为邪恶的余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