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1)

她的语气中威严不减,却带着几分恳求。

姚虔默然,垂眸不语……

他望着榻边摇曳明灭的烛火,心中思绪涌起,轻轻咳了两声。

今日参加宜春亭会,他也是存着让馥之露面的心思。

不期然,他们遇到了谢臻。

谢氏与姚氏向来交好,谢臻的父亲在当年与姚陵亦是好友,便是姚陵去世之后,他家逢年过节也总会送礼来,谢臻此人,他不是不曾考虑过的。只是,谢臻自幼便名声远扬,这样的人,优则优矣,却难免风流,于女子而言并非良人。

不过,当看到馥之和谢臻站在一起的时候,堪如璧人,姚虔心中却有些触动。而回程之时,两人言笑晏晏,却更教他一时踌躇了。

姚虔闭闭眼睛,目前来看,谢臻此人倒是稳重的,只是他仍不放心……他转头,馥之仍在药柜前忙碌,烛光将她的身影映得纤细。心中长叹,若非自己耽搁,馥之如今也有了依靠的人了。

“馥之,你可怨叔父?”少顷,姚虔道,语声缓缓。

馥之讶然回头,见叔父静静地看着自己。馥之觉得他这话问得有些奇怪,想了想,心中明白过来。

她笑笑,轻声道:“叔父安心服药,病好了,馥之便不怨了。”

暗香

大司马顾铣的夫人贾氏进入东厢房中时,只见烛光柔和,顾铣半卧在榻上,手中拿着一本书,看得聚精会神。

贾氏轻声道:“夫君,该服药了。”说着,走上前去,从侍婢递来的盘上端起一碗热气蒸腾的药汤,放在案上。

顾铣望向妻子,微笑颔首,放下书,从榻上坐起。

贾氏立在一旁,看着他端起汤药,用匙羹舀起,吹了吹,缓缓送入口中。这药汤气味甚重,一闻便知道这必是苦涩,开始的时候,她曾经担心顾铣难咽,要往里面调蜜。顾铣却不许,端起来就喝下去,这药服了两三个月,从不见他皱过一点眉头。纵是做了二十年的夫妻,贾氏见到他这股韧劲,还是觉得欣慰不已。

“钟医正昨日说,夫君如今已大好,下月便可练剑了呢。”贾氏一边将案上的几本书册收拾起来放在案角,一边温声道。

顾铣苦笑,将匙羹拨了拨药汤,问她:“伯成何在?”

贾氏道:“方才文远侯五郎张腾约他叙话,出去了。”

顾铣颔首,他看看滴漏:“甫辰也该回来了。”话才出口,外面忽然传来家人行礼称呼的声音。

贾氏望望门外,笑道:“可不是,夫君正说他,便来了。”她正说着,只见一道飒爽的身影走入房中,却正是顾昀。

“见过叔父叔母。”顾昀走到榻前,向顾铣和贾氏分别一礼。

顾铣看着他,含笑道:“从宜春亭会上回来了?”

顾昀点头:“正是。”

“可用了晚膳?”贾氏让他到席上坐下,和气问道。

“用过了。”顾昀微笑答道。

贾氏笑而不语,看着他,又看看顾铣,发现药碗已经空了,便上前去收拾起来,交与侍婢。她知晓这叔侄二人有话要说,亦不逗留,起身向顾铣一礼,引着身后侍婢离开了。

室中只剩顾铣与顾昀二人。

顾昀正襟危坐,顾铣看着他,见他眉宇轩昂,身上衣服干净整洁,显然是更了衣才来见自己,心中不禁一舒。

“叔父今日觉得如何?”顾昀正襟危坐问。

“与昨日无甚差别。” 顾铣淡笑道,片刻,却似兴味盎然,问道:“今日宜春亭会可热闹?我听伯成说,山下的空地课都挤满了车。”

顾昀答道:“确如此,来的人比往年多。” 伯成是顾铣长子顾竣的字,他在皇帝身边任中郎,今天的宜春亭会亦随驾到场。

顾铣颔首,道:“羽林常驻承光苑,卫戍之事虽劳累,却最是历练,尔自勉之。”

“是。”顾昀恭敬一礼。

顾铣看着侄子,目中浮起些柔之色。

十年前,兄长顾迁离世,长嫂大长公主改嫁,顾昀是顾氏嫡长,却留了下来。从那以后,这个孩子就一直由顾铣亲自教养。他亦不曾教人失望过,读书习武从不松懈,顾铣伤病卧床,他又独自受命出征,立下大功,为顾氏一门挣下无限荣光。

顾铣笑笑,少顷,缓声道:“今日定是花繁锦簇,甫辰可有觉得中意的?”

顾昀诧异看向叔父,只见他唇边的笑意慈爱而深长,脸上不由一热。脑海中倏而浮起一抹灵逸的身影,烛光温热摇曳,却似有明眸回首瞥来……

见他不语,顾铣亦不追问,只含笑道:“甫辰今年也二十一了,成家已是眼前之事。不过你既有封爵官职,便已是可自主之人。婚姻之事,叔父不欲多加干涉,只是你祖父祖母关心得紧,须早作决定。”

顾昀点头,在席上一礼:“侄儿知晓。”

顾铣微笑。久坐在榻上,他觉得有些倦意,往一旁的几上倚去。顾昀忙山前搀扶,却被顾铣挥手阻止。

“今日可曾见到你母亲?”顾铣突然问。

顾昀一愣,随即答道:“未见,听说太后在宫中设春宴,将她请了去。”

顾铣颔首,不再言语。

其实刚才,他还有一层意思他没有说透。顾昀虽姓顾,涉及到这等人生大事,却还须虑及他母亲大长公主的意思。顾氏与大长公主之间枝节微妙,在顾昀身上更是如此,祖父祖母虽关心此事,却谨慎操持,也是这个道理。

他看看顾昀,只见那脸上平静,似乎毫无情绪。心中苦笑,这孩子心细如发,恰似他母亲,亦是长大了……

京城气象,果然是其他地方不可相比的。

虽已近日落时分,街上却仍旧车水马龙,行人不减,熙熙攘攘.

馥之隔着竹帘朝车外望了一阵,回头问姚虔:“叔父说我父亲当年也来过此处?”

姚虔正闭目养神,闻言,微微睁开眼睛,看看外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