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神?魂衰落的头痛症,别说是余烬年,就算是大罗金仙都?束手无策。医圣阁下心里突突地跳,又不能直说,只能给他开止疼的丹药。
他不知道是复生石的效果开始消退了。
万物皆有穷时?,只是时?间长短罢了。
余烬年连小哑巴的锁声咒都?没能破解,纵然医术顶尖,也常常困于难题之?中。
比起余烬年来说,江折柳的心情倒是一直都?很平静。
烛火摇晃着拖长了烛尾,光影交错的映在眼前的地面上。逐渐地,烛火下的影子开始胡乱地晃动了。
江折柳原在看书,起初只觉得是看累了的时?候,视线中的错觉,直至见到烛火下的影子慢慢地融合到了一起,才按下书卷,静默无声地望过去。
他看着眼前的影子逐渐扩大,像是一种特?别的穿梭之?术。
阿楚外?出采药未归,松木小楼只有常乾在。即便是一旁的竹苑里,也不过是一位医师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王墨玄,这样的战力,实在没有什么叫人的价值。
而两界穿梭之?术这种术法,闻人夜会?,他曾经也会?,来者是谁,以?他的眼力还是能看得出来的,因此也不必把其他人牵扯进?危险范围内。
江折柳反应得很快,思考方式极度冷静,冷静中甚至带着一点取舍迅速地残酷感。
“好久不见。”从阴影里钻出来的男人起初没有色彩,身上的色泽像是一点点晕染上去的,逐渐展现出了祝无心的外?貌和脸庞,用他的容貌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江仙尊?”
“何尊主。”江折柳道。
……不知道公仪颜可?否归来,也不知道利用他人身体活动的幽冥界之?主,究竟能发挥出几成战力。
他的思绪断在此刻,脑中开始隐隐地泛疼了。
“魔族还真是不把鬼修放在眼里,一群粗心大意?的蠢材。”何所似伸了个懒腰,好像每次都?要适应一下身体似的,随意?地坐到了江折柳对?面,自来熟一般地伸手倒茶,“结界布置得挺复杂,可?却只防活人。……小柳,你什么时?候把那个魔踹了得了,脑子不好使,对?后代影响不好。”
江折柳静静地望着他:“小柳?”
“我新研究出来的称呼。”何所似眯起眼,像是一条慵懒的蛇,“你看你师弟,这个样子是不是讨喜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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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一日何所似收起祝无心躯体时?,江折柳就有这方面的预感。如今预料成真,虽无惊讶,但仍有几分?不适。
他压着那股不适,将对?方从头到尾审视了一番,评价道:“不如原来。”
何所似笑着点了点头,随后道:“鬼修钻进?新鲜的尸体之?后,可?以?吃掉原主人的记忆……这小崽子的脑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江折柳沉默地凝视着他。
“比起痴情来说,我倒是觉得,他留恋的不一定是你们之?间的过往情谊,而是你对?他与众不同的温柔。”何所似一边喝茶一边道,“我可?没有见到他的记忆里有对?别人的温柔如此印象深刻的。”
他没有得到回应,也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没想?到你们以?前感情还很好,怎么会?逐渐演变成当时?那个模样的?”何所似托着下颔,笑眼弯弯,“这个你宠着养大的师弟,被你亲手所杀,我不信你心中没有波动。”
他用这张脸,做出了祝无心很多年都?没有展现出来的表情他后来很少笑,与之?两两相对?,唯有沉闷无言。
江折柳看着他,终于开口道:“路走歧途,有我之?过,可?人死不能复生。”
“跟幽冥界主说这种话?,听起来真是……毕竟我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何所似其实觉得跟他聊天还蛮有意?思的,只是江折柳的疏离反感太过明显,他也就没有了什么再?谈下去的欲望,而是从袖中取出了王文远给他的记声蝉。
蝉腹微动,将那日所记录的话?语转述了一遍。
室内静寂无声,只有释出话?语的蝉鸣。微风掠过窗边,那盏摇晃的烛火一直在颤动,几乎要熄灭。
江折柳按在书卷上的手指逐渐用力,骨节绷得发白。
他看了何所似一眼,准确来说,是看了看他的脸。
“你走之?后,凌霄派真是一盘散沙啊。”何所似微笑道,“争权夺利,设计暗算,卑劣龌龊,如从人血肉中吸取养分?的藤蔓,吸干了你的血之?后,就不再?需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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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折柳一直以?来的怀疑之?事成真。
无心受他抚养,纵有缺陷,罪不当死,只是……
何所似换了一个动作,伸手拨弄着茶盏上方的瓷盖,懒懒地道:“江仙尊,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说么?”
还能有什么话?要说。
他亲手养大祝无心,亲手经营凌霄派,但独木终归难支。四?大仙门在长久安逸之?下已开始偏移轨道。如今,他一手搭建起的仙门之?首,也让他一手毁掉了。
江折柳抬起手,将看到一半的书卷放到了桌案上。
他的手指在轻微地抖,但他不想?让何所似见到他发抖,因此克制得很轻微。指节缓慢地蜷缩进?了衣袖里,一丝都?未透露出来。
“木已成舟,自然无言以?对?。”
江折柳的声音淡漠如常。
何所似略感惊奇地看着他,半晌才道:“若不是那小神?棍说你大限将至,恐怕我还真的不想?留你……小柳,下辈子看清楚一点,有些担子是不能随便接过来的。”
“多谢提醒。”江折柳笑了一下,“可?惜我没有来世。”
寻常人死后,即是化于冥河。修士死后,神?魂归于天地,散为真灵,不会?进?入轮回。只有修为极高而劫难难渡的修士,才有护法之?后转世重修的这条路,不经过冥河的涤荡清洗,才会?有前生的记忆。
江折柳没有来世,他只有境界,没有修为。
北风忽紧,卷着雪打响了窗。一旁的烛台之?上,泪滴随着火光逐渐流淌而下,凝结如血。
“你没梦到过他吗?”何所似道,“不肯跟我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