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墨玄随着他的话往棋局周围看?了?一会儿,随后摇了?摇头, 示意?自?己不必改棋。
他自?知下不过江折柳,即便发?现了?这么布局的缺陷,也并?不是很想更改。
灯影拉得很长, 等楼下的药炉冒出微苦的草药气味, 夜半的风打响了?窗纱, 飞雪飘然?地盖满梅花,余烬年便如往常般过来领人回去。
他敲了?敲竹帘的边儿, 靠着门,唠唠叨叨地道:“前辈,该把小哑巴还我了?!他都在你这里待一天?了?,啧,你俩就闷死我吧……”
王墨玄停下手?,站起身朝江折柳颔首告别,随后便从二楼下去,把那只聒噪个不停的医圣阁下带走了?。
每夜都是如此,都是一手?残局。
一切都像往常一样,平静得有些过分。窗外的夜风卷着雪花,一刻不歇地撞在木窗上。小鹿趴在楼下的桌子上睡着了?,常乾熬完了?药,正瞪着竖瞳,陪着药盅一起放凉风干,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时光安逸,如果能以?此终老,不失为是一场善终。
他坐在烛火下,从书柜里拿出上次看?到一半的一卷古籍,搁在膝上翻到之前的那页,却在未翻至时手?指一顿。
古籍的夹页中掉出细长的佛签。
应是他哪次看?书时看?得犯困,将?佛签放在书籍中区分进度,随后却又忘记了?。
江折柳伸出手?,将?佛签捡了?起来,目光在四句谶言上停了?一停,低声道:“……身梦……两前盟。”
他与小魔王,并?无前盟可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江折柳看?了?一会儿,伸手?揉了?一下隐隐作痛的眉心,闭上眼没多久,便听到眼前木窗被从外叩开的声音。
……嗯?
他睁开眼眸,见到一个戴着面具的女人出现在二楼的窗外,用她?延伸出骨刺的爪子把关好的窗子从外面扣开了?。
江折柳静静地看?着她?扣开木窗,把头钻了?进来,带着一阵寒风和碎雪。
“魔后。”公仪颜深蓝的眼睛盯着他,“我来送东西的。”
江折柳为魔界的上门方式叹了?口气,道:“……窗户有点窄,辛苦了?。”
“不辛苦。”女魔将?伸手?拉扯了?一下脸上的鹰隼面具,让面具彻底盖住她?的神?情。随后把头和肩膀都钻了?进来,伸出手?将?一截绳子递给了?江折柳。
看?上去是要用来更换复生石的,上面镌刻着许多细小的篆文,有魔族的,也有妖族的,连装饰其上的细碎灵石都不一样,仿佛准备了?很久,玄色为底,亮晶晶的,风格非常花里胡哨。
“尊主说。”公仪颜转达道,“等他忙完这几天?就会来陪您。”
她?虽这么讲了?,但不妨碍她?觉得尊主的嘴骗人的鬼,发?动战争这种?事,根本就是没有定数的,这种?持续的忙碌不知道究竟会维持多久。
就在江折柳伸手?想要接过时,眼前这只大魔忽地又收拢了?手?指,望着他的脖颈道:“我来给您戴吧。”
……卡在窗子里还这么有活力吗?
不待他开口拒绝,对方就又钻过来了?一点,瘦削的腰顺利通过,然?后展开手?,把他脖颈上戴着的吊坠儿解了?下来。
江折柳怕自?己一躲再让人家掉下去,就没有多说什么。
事实?证明,魔族无论男女,无论智商情商如何,多多少少都是有点憨的,只是表现的方式不太一样。
公仪颜身上的气息很冷,因为她?一直守在外面,身上沾满了?雪夜的风和寒意?。挨近了?让人有点冷,但她?身为魔族,那股一直不安定的躁郁感倒是跟闻人夜如出一辙。
她?给魔后换了?吊坠的绳子,手?指触及复生石的时候,猛地摸到了?类似于裂纹的感觉,动作骤然?停了?一下,抬眸看?向江折柳。
江折柳也看?着她?:“怎么了??”
公仪颜沉默了?一下,随后道:“……江仙尊。”
“嗯。”
“您想过,百年之后,我们?尊主要怎么办吗?”
这句话问得很平静,如同一个小石子投入湖面,溅起的波澜很细微,一层层地蔓延而开。
江折柳其实?也没少想过这件事。他沉默地凝望着眼前的魔族,慢慢地道:“……就算是魔界的传统,也不能强迫魔尊从一而终,形单影只。”
公仪颜不说话了?,而是转动了?一下手?里的复生石,牵过他的手?,在隐隐有裂纹的地方摸了?一下。
外物之力,终不长久。如同灯烛添油、烈火加柴,总有烧完的一天?。
江折柳怔了?一下。
他没有修为,就算半步金仙的境界还在,但也不如以?前敏锐,这么细微的裂缝,他如果不被牵引着发?现,可能会很久之后才发?现。
宝物纵能催得十里花开,却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他的命是费尽心思续上的,每一个日夜都是。
“……多谢你。”江折柳接过吊坠,重新戴了?回去,被外头的寒风呛得有些喉咙痒,想咳嗽,但因公仪颜就在对面,掩唇忍了?一下,尽量平和地道,“是我误他,我会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
公仪颜冷不丁地道。
她?虽然?问出来,但似乎却并?不是想要一个答案,而是话语递至嘴边,便脱口而出了?。
江折柳看?了?她?片刻,开口道:“为我钟情之人计深远,为无辜生灵熄战火。你觉得如何?”
公仪颜愣住了?,过了?好久,她?才轻轻地道:“您知道了?。”
“嗯。”江折柳站起身,将?手?上的佛签重新压进古籍里,招手?让公仪颜进来。“把窗关上。”
实?在太冷了?,他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