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带着燕赤南方七城地图的轻骑从宫中出发,跨过一道道厚重的宫门,往战场赶去。

他们要将这份署上明王之名的地图带到北襄军中,献给北襄皇帝,让他从后反戈,与燕赤剩余兵力一起绞杀晋、阮两军,救燕赤于水火之中。

这是一场豪赌,他们在赌北襄会不会为了这南方七城的利益而选择背刺盟友,而林左岩也在赌戚晏会不会信守承诺,按照他们当时谈判的条例行事。

御书房中灯火通明,大臣们聚集在此,对着地图争论不休,没有了武将,他们这些文臣自己依靠自己奋力一搏。

林左岩端坐在旁,眼中沉静。

他知道北襄军一定会帮助燕赤,当时戚晏为了那只小狐狸,将北襄的国事机密尽数献上,若是戚晏这次不帮燕赤,那么他便会将这些机密捅给其他各国,彼时北襄亦将成为他国的口中之物。

他不由得笑戚晏的愚蠢,为了一只畜生,他竟然愿意当叛国之君,真是古往今来前所未见。

待燕赤解决了危机,只需要花点时间重振旗鼓,便可直接南下攻打北襄。

林左岩目露精光,面上显现出一丝得意神情。

笑天下人皆如蠢狗,唯有他精明一世。

然而还未等他畅享出此后独揽朝中大权的风光日子,一声突兀的破门之声打断了御书房内所有声音。

一个侍卫疾行到宓明面前,跪地道:“启禀明王,轻骑出宫未至一百里,于山林中被人拦截杀害!”

御书房内众人被此话所惊,当即站起了身:“什么?!”

宓明心头一跳,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他拍案而起,问道:“何人敢拦皇家轻骑,可曾探查清楚?”

侍卫低着头,语气踌躇:“探查清楚了,是……是……”

宓明皱眉喝道:“说!”

“是皇上!”

从战场上消失无踪的宓奚,竟然出现在这里!

宓明猛然看向林左岩。

林左岩脸色暗沉,缓慢地摇了摇头:派去追杀宓奚的人马没有得手!他们甚至连宓奚的踪迹都不曾找到过!

眼下不能自乱阵脚,宓明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确定是皇上吗?”

侍卫道:“的确是皇上,千真万确!”

宓明只得露出个笑,装作欣慰:“若是皇上能够平安归来,那是再好不过……他若回来,燕赤或许有救。”

林左岩:“此言差矣,暴君无德无能,他此番回来,或许正是燕赤之祸。”

“明双所说之事还未查明……”

林左岩走到众人中间:“自暴君上位之后,所杀之人不下百众,虽近几年有所收敛,但诸位可别忘了,此前被暴君随意关进诏狱中的那些同僚,死状何等惨烈!”

在座的众人之中,多是宓奚后来才提任的,有几个老臣听了他这番言语,皆想起了那段时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宓奚初上位之时近乎暴政,几乎每日都会残杀,他并不在意被关入诏狱之人是否无辜,只要是他看不顺眼的,那人就得死,并且死前还需要遭受百般酷刑。

??突变

众人在这一番话下都默然,林左岩长叹一声:“况且,诸位可别忘了,今日之事人人有份,我们早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待那暴君回来,谁能免于一死?”

这一句便是直接将各人的退路直接给堵死了,他们今天在朝堂之上全都跪过明王,于宓奚而言,此番举动全然与谋逆无异!

林左岩看着众人或畏惧惊恐、或惴惴不安的神情,再添一把火:“既然难逃一死,不若一不做二不休,只要将那暴君拿下,明王仁厚,必定记下诸位今日的功劳,来日定然不会亏待!”

宓明也赶紧站出来表态:“事已至此,本王将与诸君共进退,若是今日事成,本王感怀不尽,此后诸般富贵,本王与诸君共享之!”

事态危急,当即有人咬牙道:“有明王这番话,我甘心为您效力!”

有了领头的,其余人也都纷纷表示愿意追随明王,还有少部分不愿为其效力,或者犹豫不决想要保持中立的,皆被林左岩派人关进了旁边的偏殿中。

宫中各种戒备起来,如临大敌,林左岩站在金殿外鼓舞士气:“诸位莫慌,暴君亲征败于晋军,继而分散潜逃,如今他的身边不过剩下一些残兵败将,根本毫无威胁,而我们人多势众,何惧于他?拿出你们的本领来!今日便是立功的好机会,来日封官加爵,黄金万两,皆不在话下!”

他将原本驻守在京城边缘的地方军调遣到皇城附近,准备先行阻击宓奚,若是不幸让他突破重围,那皇城之中还有整整三层防卫等着他,林左岩胸有成竹,别说是奔逃了好几日,早该精疲力尽的宓奚,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在这般严防死守下也该插翅难逃!

没能将他扼杀于半路又如何?宓奚敢自投罗网,他今日就敢让宓奚有来无回!

从汉白玉的高阶望向远处,夜色浓稠,辽阔的天空被层层叠疊的宫殿金顶拦腰折断,分出一条清晰而锋利的界限。这天穹之下的宏伟建筑,正是被人的欲望堆叠起来的,古往今来,人人趋之若鹜,生于命数,死于权势,多少鲜血浸透了那明光可鉴的金砖,反倒将它打磨得更为华丽。今夜,不成功,便成仁。

然而还未等林左岩心中方才提起来的气完全放下去,便有一个斥候从远处宫门狂奔而来,喘息道:“不好了御史!城外突然出现一支不明队伍,估摸着有五千余人,正在攻打守城队伍!”

“什么?’

林左岩怀疑自己听错了:“五千人?皇上身边应该没有那么多人才是,你可看清对面是什么装束?”斥候:“好像是……是燕赤军队!

按理燕赤军应该多数折损在战场上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林左岩来回踱步:“让所有兵马全部出击,务必拦住他们!”

他们手中加起来有两万人马,就算对方有五千人,也未必不能相当。

不过一刻,又有一个斥候连滚带爬地跑过来,他的脸上还带着血渍,表情畏惧:“是将军……是胥黎将军,城外攻打过来的是胥黎将军啊!!”

听见这话的林左岩险些没有站稳,趔趄了一下,语气不稳:“谁?他不是被人埋伏受了重伤在云国疗养吗?!”无人敢回答他。

身后众臣听见这话,先是面上一喜:“胥黎将军没事?这太好了,燕赤有救了啊!”林左岩沉着脸:“高兴什么,他现在可是来攻打我们的!’

大臣们听见他这话,纷纷不乐意,有脑子转得快的,立刻道:“林御史,你怎么这样说,我们可是被你设计围困在此处的,胥黎将军要打也是打你,关我们何事啊?!御史,要不你现在赶紧将我们放了,若到时皇上治罪,本官还能为你求情一二......啊!“

话音未落,旁边的宓明却抽过旁边侍卫腰中之剑,一剑刺入那人的心口!被刺之人一声痛呼,满脸震惊地呕出一口鲜血,神色痛苦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