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并非什么大事,宓奚重新将话题凯旋之后封林雲为妃的话题上,林雲心知不妥再三推脱,宓奚便又说了一些关怀的话,稍坐片刻后便走了。
林雲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情绪再也掩饰不住。
当初父亲将她作为内应送进宫来,除了往宫外传递消息以外,父亲还让她在宫中找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曾在宓奚幼年被先帝冷落时对他照顾有加的一个低位妃嫔,此人因与他母亲交好,所以便时时照拂这个被先帝厌弃了的孩子,为此还曾被先帝责罚过。
等宓奚从代国回来,结束了质子生涯后,这位妃子虽然已经与他母亲闹得十分不合,但依旧待他很好。最后宓奚在苦心钻研之下终于成功登基,按理应该将加封此人,但是宫中从此却再无此人踪迹,她就这样消失了。
缘何这般?便是与父亲悄悄告知她的一桩惊天密辛有关。
原来宓奚得位不正,且在登基前颇废了一番周折。
当时先帝是被其所迫,不得不立下宓奚为太子,暗中却更属意于大皇子,于是父子二人暗中筹划欲架空宓奚,撤去太子之位,但是此消息不甚走漏,被宓奚得知,他行事比父兄更为狠厉果决,当即带着兵马闯入皇宫之中,将先帝与兄长残忍杀害,更闯入后宫之中,将自己的母妃也带到殿前一剑刺死。
这一夜过后,宓奚宣称宫中进了刺客,自己带兵前往救驾却晚了一步,彼时刺客已经得手逃窜,而他只来得及搜宫将刺客找出来杀之泄愤,却没能救下父皇与母后。
服丧过后,宓奚便以太子身份成功即位,碍于他的残暴手段,朝中臣子皆对此事讳莫如深,不仅无人质疑探查,甚至不敢言谈。不到两年,朝中大臣竟被宓奚革职轮换了大半,皆换成了他自己的心腹,整顿朝廷。
如此这般,民间便渐渐地传出了宓奚的暴君之名,人人都知道燕赤有这么一个杀人如麻、手段残忍的皇帝。
同时,燕赤却在宓奚的统治下迅速得到壮大,国力增长,一跃成为七国中的强盛国家。
而宓奚也显现出了非同一般的野心与欲望,先是接受了云国帝姬的投诚,后又出兵灭了代国。
那位待他甚好的先帝嫔妃,正是在那一夜亲眼撞见了宓奚残杀母妃一事,被宓奚察觉后,她便破罐子破摔,现身以礼义自之法质问宓奚,并与之当场决裂。
至于后来的事情,这位嫔妃的结局是死是活、是疯是傻,皆不为人所知了,
一个服侍于她的贴身侍女侥幸逃脱,并幸运地发现了密道,顺着密道跑到了宫外,后来又被林家找到,这才向他们说出了这惊天秘密。
所以林左岩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宫中,一为家族荣誉,二便是叮嘱她留意那个先帝妃嫔的消息,据他推测,宓奚有很大可能并未将其灭口。
得来全不费工夫,宓奚的这一次疏漏,竟是让林雲听了去,让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信息。
那人被接出了冷宫,就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林雲暗暗盘算,思索着接下来如何去接近那个人,只要能够确认她的身份,就可以立刻传消息给父亲,让他们早做准备。
这一切真是前所未有的顺利,只要皇上离宫,那么蛰伏多年的林家便能够趁此机会立刻通过密道占领宫道,若能得到那位先帝妃嫔证词可以坐实宓奚之罪,他们便有了拥趸明王讨伐宓奚的名目,皇城中大部分兵力将会被宓奚带往前线,彼时早已准备好的地方军队就可以立刻包围京城。
三国联军并不需要打赢这一战,他们只需要拖住宓奚,让林家与宓明有时间再京中部署好一切,那么到时候,宓奚就会被推入一个巨大陷阱之中,前后北襄、晋与阮国三国联军如狼似虎,后有林家占据京城拥立新帝,就算有云国的残兵勉力支持,宓奚也根本无法进行抗衡。
这一次,他插翅难逃。
是夜,林雲将自己乔装成侍女模样,打着灯笼出了门。
父亲告诉过她,那个先帝妃嫔的额心有一朵红梅胎记,极好辨认,只需要证实这一点,那么便可以确认她的身份了。
她已打听过,那位从冷宫中出来后,被转移到了旁边的北溟阁中,请了太医照看。
她一路小跑,尽力避开侍卫,往北溟阁赶去。
待到了北溟阁,出乎意料地竟没有什么侍卫看守。
林雲将灯放置在角落,做侍女姿态继续往里走。
因着这人感染的是风寒,为免传染,前来伺候的都需要蒙面,这一点倒是方便了她混入。
因为不是什么要紧之人,所以门口只守着一个打哈欠的小太监,见她进去,甚至一眼都懒得瞧。
??亲征
林雲来到阁中,只见那长榻上躺着一个人,身上盖一件灰布被子。
她掩嘴走近,小心上前。
榻上之人正在熟睡,搭在枕边的头发干枯,将面容掩盖住一半。
一阵浓郁药味氤氲在床榻周围,苦涩酸楚。
为了看得更仔细些,林雲缓步上前,伸出手想要去拨开榻上人的头发以观测其面容,忽然门外传来声响。
她连忙躲到一边,等了片刻,却并未听见其他动静。
时间紧迫,林雲动作迅速地拨开头发探看,心跳剧烈。
那人的眉心中间,赫然印着一朵指甲盖大小的梅花状痕迹!
得到心中想要的答案后,林雲猛然起身,匆匆退出了北溟阁。
赶回华清宫的路上,她的心跳愈发急切,一心想着要赶紧向父亲通传消息,北溟阁中的人正是他们要找的那位先帝妃嫔!
只是激动难耐的林雲却没有注意到,就在她取灯离开北溟阁的那一刻,她身后原本神色困倦、目光混沌的小太监一下子振奋身姿,双眼登时恢复清明,如鹰隼一般直盯着她离去的背影
这边的林雲一刻不敢耽搁,回宫后就立刻将消息传了出去,同时在御书房内,宓奚也从玉珏的禀报中得知了她的动向。
他面无表情地挥退玉珏,虽运筹帷幄,却未见一丝计谋成功的喜色。
因为此刻他的头正在隐隐作痛,虽然尚且能够忍耐,但那感觉却令人十分不适。
他解下腰间荷包,取出里面的木雕小狐狸,在手中轻轻摩挲。
小狐狸眯眼带笑,几分明媚,似乎稍稍缓解了头疼之感。
刚出去的玉珏折返回来,道:“皇上,秦才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