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1)

秦嘉的笑貌凝固,麦茫茫擦去遗像上的雨滴,指尖发颤,眼泪滑落:“妈妈......对不起......”

顾臻到达城西墓园的时候,天气阴霾,风雨将空无人迹的墓园蚀成暗灰色。

城西墓园依山而建,顾臻撑着黑色长伞,踏上石阶,至第十一排,他望见麦茫茫的身影,停顿步伐。她蹲在地上,小小的缩成一团,双肩几乎被沉重的哀伤压垮。

顾臻走到她身边,麦茫茫全身湿透,雨滴不断地打在她的脸上,湿涔涔的,哭泣亦不能止,水迹凌乱,一片狼藉,他却分明地辨认出她的眼泪。

风歇雨停,麦茫茫抬起湿红的眼睛,原来是她被遮蔽在一方阴影之下,换作平时,她是断然不愿意在他面前脆弱的,但是现在,她无暇顾及,看了顾臻一瞬,重回她和妈妈的世界。

顾臻单膝蹲下,将伞置于麦茫茫身后,伞骨斜支,伞面堪堪遮住她。

顾臻半身曝露在雨中,捧起麦茫茫的脸颊,拇指拭去她的眼泪:“茫茫,别哭,你别哭......”

仔细地听,他沉声中也有慌乱,麦茫茫的眼泪不住地滚落,在顾臻的指间,细小温润的几滴,象是将他整个人淹没。

滂沱大雨,墓园笼罩着一片苍茫的白雾,黑色伞面之下,麦茫茫兀自强撑,顾臻倾身吻去她眼角的泪,她逐渐地松开嵌进掌心的指甲,环住他的颈,脸颊埋在他的肩,啜泣道:“顾臻,我妈妈......”

“我知道,茫茫。”顾臻紧抱着她,抚她的背脊,“是我不好。”

麦茫茫发泄过后,慢慢地平息,只剩下哭得太厉害的后遗症,不自觉抽噎。她没怎么吃东西,浑身湿冷,软绵绵的,顾臻问:“下雨,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麦茫茫点点头。

出了墓园,坐进后座,车厢前后座隔开,互不可见,既不是顾臻私人的车,也不是政府的车。

顾臻将麦茫茫抱在腿上,用棉质毛巾吸干她衣服的水分:“冷吗?”

麦茫茫情绪恢复,想起先前的失控,有点逃避他,摇头道:“我自己来。”

顾臻按住她:“茫茫,在我面前不要逞强。”

就是在他面前才需要逞强,麦茫茫推开:“我没有。”

车辆驶入陌生的停车场,麦茫茫一夜辗转不同地方,疑惑道:“你带我去哪里?”

“我的公寓。”

“我要回家。”

“不是要谈交易?”

公寓一层一户,地下停车场的电梯直达十五层,具有很高的私密性。以顾臻工作年限乘以正常的薪资,名下不可能拥有这么多套房产,麦茫茫始觉他的灰色一面,小声道:“狡兔三窟。”

顾臻道:“知道开玩笑了?”

麦茫茫板着脸,不说话。

浴室雾气腾腾,顾臻为她放满一缸热水,回身看着麦茫茫,她的衣衫半透明地贴在肌肤上:“先洗澡,再谈我们的交易。”

麦茫茫吹干头发,暂时性地穿上他的T恤当裙子,等她结束,走到饭厅,顾臻早已经换洗完毕,坐在餐桌前,翻着一份文件,她恍惚有种错觉,两个人还处在情人的阶段。

顾臻将热姜茶和三明治推至她这一侧,麦茫茫端起来喝,听他说话:“你所需要的证据,不是我不可以给你,而是给你,你也达不到你的目的。你爸爸是一个狡猾的商人,的确,我手中握有他的把柄,他也因此和我做出了一些交换。但是他聪明就聪明在,没有亲自去做,而是让他的生意伙伴去做了举报吕德正的替死鬼,自己扮演无辜的不知情人。”

“东窗事发前,麦诚抢先一步,通风报信,给吕德正争取了出逃的时间,为宋庆年避免了很大的麻烦,可以说,现在他取得了宋的信任,打入了这一派系的利益集团。至于黑历史,他在宋庆年的帮助下洗白了大部分,而且,每个商人都会有见不得光的勾当,重要的是,严不严重,后头有没有人保他。”

顾臻轻点桌面:“所以,即使你有证据举报你爸爸,危险的只会是你。”

麦茫茫面色凝重:“你是说,只要麦诚的靠山稳固,我就不能奈何他?”

“不尽然。”顾臻简明扼要,“我会帮你。”

“可是我不能总要你帮我,何况,你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放在麦诚身上。”麦茫茫抿唇,“既然是交易,或者说合作,我们应该讲求双赢。麦诚为宋庆年做事,如果我能从他这一方面,找到宋庆年的把柄,这是不是你需要的呢?”

麦茫茫提出了一个粗糙的设想,却未必不可行,顾臻问:“你确定?”

“你不相信我?起码我是他的女儿,接近他很容易。”麦茫茫双腿交叠,“反正,顾书记用的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就算失败,你也不会有损失的。”

“我用的人,不仅要有能力,而且要可控、忠诚、稳定、诚信。”顾臻喝一口水,“你觉得你可以做到哪一条?”

麦茫茫笃信他百分之百知道了她伪造流产证明的事情:“你......”

麦茫茫眼角残红,生气地瞪着他,顾臻轻笑,引发喉间的痒疼,他掩口咳嗽几声,她注意到他的脸色比她还差:“你怎么了?”

“没什么。”顾臻看一眼时间,“具体的改天再谈。你现在是回家睡,还是在客房将就?”

他的意思是同意合作,麦茫茫放下心,衣服在烘干机应该干得差不多了:“回家。”她补充问题,“麦诚会不会向宋庆年告状,你威胁他的事情?”

“宋庆年动不了我,麦诚也不敢告状,两面三刀是大忌。”顾臻道,“你在担心我?”

麦茫茫矢口否认:“不是。”

顾臻起身:“走吧,我送你。”

并行几步,顾臻身形微晃,差一点倒下,麦茫茫触到他的手臂,无比的烫,她艰难地扶着他回主卧躺下,摸他的额头:“你发烧了。”

病来如山倒,麦茫茫测量他的体温,喂他吃下退烧药物,顾臻陷入沉睡,她坐在床前:“你也会生病的吗?”

麦茫茫说他无坚不摧,不只是精神,也包括身体。印象里,顾臻只生过一次病,起因是她将他扯进泳池。这次,好像又是因为她,冒雨来找她,安慰她失控的情绪时,将伞的大半让给她遮。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逞强?”麦茫茫捧起他的左手,轻轻地摩挲,“你也会感觉到痛,不是吗?那......你也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她侧着脸,贴合他的手掌,幽幽道:“顾臻,我应该拿你怎么办?”

顾臻梦呓:“麦茫茫......”

连名带姓,麦茫茫直起身,不高兴地说:“你真的把我当成你的下属了?”她讽笑,“你怎么不叫南暄?不如让她来照顾你。”

麦茫茫放开顾臻的手,被他反握:“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