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和现在交叠在一起,叫姜寻烟分不清她身处何处,她压在他的身上,可以摸他身上任何一个地方,每一处,都是她的领地。
不管她要不要,他都给她,也都只给她。
昏暗的二楼间,被剥光上衣的男子躺在地上,眉目寒淡的女子压在他身上,这本该是旖旎的画面,可是身处在其中的两个人都没有半分暧昧的模样。
他们两个人,一个是即将解开一个真相的受害人,一个则是等着被解刨、等着被宣判的罪人。
爱与肉靠的极近,要先有爱,才会有肉,但偏偏很多时候,爱与肉又互相交叠,互相覆盖,互相分离,边界与边界模糊不清,人也与人模糊不清。
谁都分不清楚。
姜寻烟摸着他的皮肉、摸着他的骨头,像是过去无数个夜色之间一样。
她似是不敢相信,又似是想再确定一下,所以她一遍又一遍的摸过他的骨。
手掌抚过肌理,发出暧昧的摩擦声,而就在她的手指摁到他的胸膛的时候,他才又开了口。
“我跟谢家有仇,小时候就有,我六岁进谢家,谢老夫人害死了我母亲,后又以为我不知道,一直将我养大。”
“我抓了裴青那天,看到他的信,我只是想要你手里的证据。”
“最开始,我没有想要和你这样,我那时候不了解你,也没想靠近你,但是,你是有仙术的,靠近你,我便会觉得开怀,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比上一天更要高兴。”
“后来,寻烟,后来你要和离,我很高兴。”
“冒充裴青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真的过够了,我想要堂堂正正的和你在一起,我想要娶你,所以我使了一点手段,很多错事是我做的,但我爱你是真的。”
他没坐起来,只是躺在地上,望着姜寻烟的脸,握着姜寻烟的手,一字一顿的说:“寻烟,可以生我的气,但别离开我。”
姜寻烟听到他说的话,原本凄冷的眉眼里溢出了一丝讥讽来,她诮然的望着他,声音嘶哑的嘲弄笑道:“原来,你是爱我呀,顶着面具骗我,故意让姜府人把我送给赵德宝,逼我无处可去,原来,都是爱我呀。”
73 ? 刺
◎刺◎
姜寻烟的脸是笑着的, 但眼泪却像是一场急雨,全都打在萧景怀□□的、滚热的胸膛间。
似是残荷听雨,打碎了萧景怀的一颗心。
他握紧了姜寻烟的手臂, 与姜寻烟道:“我从未想过伤你。”
他只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顶替了裴青进来, 面具一戴上, 就再也摘不下来,他中途后悔, 但也来不及了。
一步错,步步错, 他走的这条路深远极了, 难以掉头,只能蒙着头一路继续走下去, 一直走到最黑。
走到一个山穷水尽的地步, 所有人都撕下面纱, □□相对。
过去那些费尽心机遮盖的东西, 现在全都重新翻出来, 摆在他们的面前, 他们每个人都要直视,都要去面对。
越看越伤, 越伤越看。
姜寻烟要看到每一丝伤痕的来处, 然后细细的分辨出当时的场景, 将那个时候的滋味儿回回品味一番,越看, 越疼。
她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很多对话也想不起来了, 在谢府的事情像是一场风花雪月, 一下子就忘了。
她其实并不怪萧景怀当时在谢府里故意隐瞒身份来找她的事情,凭心而论,他们当时算得上是各为自己。
她是恨她从谢府出来之后,萧景怀为了把她逼到无人可管的地步,利用姜府,利用赵德宝,让她差点被送人。
如果萧景怀换一个方式认识她,后续他们再相爱上,她也不会介意萧景怀当初冒充裴青的事情,她知道一个人想要复仇,身不由己的滋味儿。
可是她不能接受,萧景怀将这些阴谋诡计用在她身上,以爱为名,囚她做牢,用爱剪了她的翅膀,用爱让她陷入到一个危机的地方,这样,真的是爱她吗?
她不能接受。
姜寻烟累极了,她也没有力气与萧景怀开口说话,她只是从他的身上翻下来,薄薄的膝盖重重的磕到地面上,她偏过脸,不再看他,背对着他,嘶哑着声音说道:“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你我之间,今日一刀两断。”
萧景怀不动。
姜寻烟也不言语,她只背对着他,不说话。
萧景怀缓慢地爬起来,在她身后坐着,他的官服敞开着,露出泠泠的胸膛。
他望着她的背影,良久,才低声道:“我喜爱你,寻烟。”
他若是肯跟姜寻烟一刀两断,当初又何必做这么一大场戏。
戏落幕了,他却不肯让看客走,他的心底里沉甸甸的压着一块石头,将他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般。
姜寻烟背对着他,只声线嘶哑的重复:“我让你走。”
萧景怀不走。
他低下头,将她拥在怀里。
滚热的男人的体温一贴上来,姜寻烟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整个人剧烈一抖,然后凶狠的用手肘推打他的胸膛,喊道:“走开!”
萧景怀不动。
姜寻烟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瞬间从眼眶内噼里啪啦的掉下来,她像是疯了一样打他,骂他:“滚开!不要再来找我,王八蛋,滚!滚!”
姜寻烟不会比现在更恨了,恨她像是个玩物,被人捏在手心里,恨她以为的偶遇,都是假的。
萧景怀还是不动。
他俊美的眉眼向下垂着,一副“你打死我我也不走”的姿态。
姜寻烟被他逼急了,抬手扯出了他腰胯间的绣春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