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玉现在也想不明白这档子事儿, 越想不明白越想, 越想越觉得无法理解, 姜寻烟怎么就突然发这个疯了呢!

她疾走几步间, 已经穿过了茂盛的花丛林道。

夏日天长, 虽已近秋,离冷不远儿了, 但偏生又来了一场闷热, 要活生生将人烤干一般, 树木都蜷缩着叶片,来往的丫鬟们被晒的满脸通红, 瞧见了谢云玉, 赶忙行礼避让。

谢云玉远远还瞧见了红绿夫人。

姜寻烟走了之后, 谢府便是红绿夫人做主了, 红夫人管家管账,接了中馈,绿夫人侍奉老夫人,打点家中,兴许是一道儿来的缘故,这俩人从不别苗头,在谢府里处的如同蜜里调油,整个谢府一共就这么点人,一时间四周安宁万分。

但是这俩女人身份低微,就是贱妾,在谢家人眼里,跟伺候人的丫鬟奴婢没什么区别,比姜寻烟还不如,虽说姜寻烟脾气臭,但姜寻烟好歹还有个出身呢!

所以,谢老夫人一直琢磨着再给谢云书娶一门续弦的正妻,下面这俩妾,能用,但对谢家毫无助力,身份上不配做谢家夫人,且,谢老夫人和谢云玉又一直暗暗膈应这俩人是从姜府出来的奴婢,因为厌恶姜寻烟,因此也跟着厌恶她们俩,就算是她们俩听话懂事打理家务,也绝不会让她们俩真的长久管家的。

红绿夫人瞧见了谢云玉,自然会与谢云玉见礼,齐刷刷的喊:“见过钱少夫人。”

谢云玉冷哼了一声,也不行礼,只提着裙摆向前,经过了这两个贱妾,然后一路走向红梅园。

红梅园种满了梅花,在夏日是干秃秃的,什么都没有,谢云玉瞧见这些都心堵,她真是讨厌死姜寻烟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讨厌姜寻烟什么,大概也有一点嫉妒,凭什么她为了嫁进钱府吃了那么多委屈,姜寻烟却能连谢府这么好的府门都不要。

她含着这点怨怒,走进红梅园前厅的时候,正瞧见谢云书在红梅园前厅的黄花梨木椅上坐着。

红梅园前厅与姜寻烟离去之时瞧着没什么区别,依旧是玉屏风雕花椅,窗前摆花瓶角落堆冰缸,习惯都与从前一般,就连姜寻烟常用的青花瓷萃冰霜枝都摆在原先的位置,似是姜寻烟随时都会撩开珠帘走进来一般。

而谢云书,穿着一身雅青兰云绸书生袍,正端坐在椅上饮茶,似是等她多时了。

瞧见谢云书,谢云玉面上便浮出了几丝笑意,她脚步也放缓了些,慢悠悠的走到谢云书面前,行了一个莲花礼,道:“云玉见过阿兄。”

她行礼过后,面上便涌起压不住的期待,一脸欣喜的问道:“阿兄,我夫君的事儿办的如何了?”

前些日子,谢云书所在的户部空出来一个给事中的位置,钱府便想将钱从林也就是谢云玉的丈夫,钱府的大公子给塞过去。

这事儿巧了,谢云书恰好就是户部的右侍郎,这给事中有又正是谢云书的手下,这不是谢云书一句话就说了算的事儿吗!

娘家有力,谢云玉觉得自己在钱府都高上不少呢!

因此,一瞧见了谢云书,谢云玉便赶紧凑上去,如同幼时一样刻意在谢云书面前卖好。

谢云玉今日穿了一套粉色浮金绣银莲襦裙,这套衣裳穿给未出阁的姑娘合适,但谢云玉已嫁人,不该如此打扮。

钱府人想来也不曾说过她大概是最近谢云玉有风头出的缘故吧。

谢云书淡淡的扫过谢云玉的脸,道:“坐下。”

谢云玉老老实实坐下。

“此事已经在安置了,若是顺利的话,过几日,便能叫钱公子入朝,但是”

在谢云玉欢呼声出来之前,谢云书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他抬起眼眸来,清冷的目光在自己妹妹身上绕了一圈,在谢云玉问出“但是什么”之后,才开口道:“但是,你嫂嫂已经多日不曾归府了。”

谢云书说出“你嫂嫂”这三个字的时候,谢云玉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是傅柔儿的影子,但是转瞬间又忘掉了过去那些美好的东西早已被撕碎,徒留满地余烬,她被钱府的绳子套着、逼着干活儿,像是地里的老黄牛一般,没空去捡那些碎屑,只蹦出了一声恼呼:“我嫂嫂?你该不会是说姜寻烟吧?她多日不归府,与我夫君的官途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谢云书冷着眉眼道:“你要嫁给钱府时,你嫂嫂掏空了府内外来帮衬你,你呢?毫不知感恩便罢了,后又与你嫂嫂讨要店铺,逼得你嫂嫂大怒,才离府多日不归,谢云玉,这些事,你便一点错都没有吗?”

谢云玉一听闻此话,顿时怒起来了,她道:“分明是你与母亲都同意了将铺子给我的,怎么到了这时候,便全是我一个人的错了?当时你们若是不点头,我怎么会去管姜寻烟要呢!姜寻烟要走,便全是我一个人的错吗?现在她不回来了,你不是该更开怀吗?你本来也不喜欢她啊!你但凡喜欢她一点,我和母亲又怎么会对她如此呢?”

她这样一喊,谢云书的脸立刻沉下来了。

她是谢云书的妹妹,当然了解谢云书,所以说的每个字儿都是血粼粼的,而谢云书又是她哥哥,自然也了解她,谢云书只用一件事便能让谢云玉听话。

“她为谢府夫人,怎可如此随意休弃?云玉,你现在也是嫁过人的姑娘,该知道一个母族有多重要,姜府对谢府,也同样重要,姜寻烟必须回来,她因你而走,自要因你而回,你要去给你的嫂嫂赔礼,迎她回来。”

谢云玉哪里会赔礼啊!

她跟别人兴许还能赔礼,跟姜寻烟,想都不要想!她正要翻脸,却听见谢云书说道:“既然你不愿意去,那便算了,你夫的事,也不必再提了。”

谢云玉刚到了喉咙管的骂声全都给压回去了,一双眼都气得发红,但也不敢骂出来一句。

前厅内一片冷寂,两个人僵持着,没有人言语。

直到片刻后,谢云玉受不了这个委屈了,沉着脸,起身便走,头都不曾回过,老夫人哪里也没去看,阴沉着脸回了钱府。

她回了钱府之后,自己一个人生了一会儿的闷气,就去向外面打探姜寻烟在哪里她必须得让她的夫君得到这个官位。

为此,她咬着牙也能咽下给姜寻烟赔礼的委屈。

只是偏偏,她竟然遍寻不到姜寻烟了!

姜府那边百般打探,就是一点信儿都透不出来,她正焦头烂额的时候,才从一个以前的旧友间得知,姜寻烟竟是从姜府独出来,出去经营了一家玉器店,要自己当老板娘呢!

谢云玉倒吸了一口冷气。

抛头露面的女人,回头还有谁会要啊?她难道还真不想再嫁人了吗!

姜府竟然也不管管?

若不是这旧友爱买玉器,以前便总在姜寻烟名下的店铺内购买玉器,现下估计都不知道这件事呢!

谢云玉不敢再耽搁,按着旧友给的路,直接找去了玉石街。

她要亲口去问问姜寻烟到底想干什么,还把不把谢府当回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