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叙拱手:“我不?劳烦邱大人了。”

这些天里,宋叙和邱鸿振没有发生过?任何争执,但两人原本还算相处融洽的关系,自天降神碑那一夜后,就变得?格外生疏。

听到宋叙拒绝,邱鸿振也不?强求,笑着一撩衣袍,上?了自家?马车。

宋叙回头,看了眼身?后巍峨庞大的皇城,轻轻叹了口气。

“哟,叹什么气呢,莫不?是看到其他两位大人都有马车来接,独你没有,所以就在这儿自哀自怨?”

熟悉的调侃声响起?,丁景焕从马车里探出半张脸,笑着对宋叙一招手:“走,我在樊楼约定了一桌酒席,给你接风洗尘。”

宋叙上?了马车:“你今日不?上?衙吗?”

丁景焕理直气壮:“我都是刑部尚书了,今日提前下?衙不?成吗?”

宋叙再多的愁绪,都被这话逗得?一笑。

丁景焕说?是要给宋叙接风洗尘,那确实不?假,准备的菜肴和酒水味道都十分不?错,多是各地商贾趁着千秋节运来京师贩卖的稀罕物。

宋叙对美食没有太大的追求,不?过?丁景焕准备了,他也不?扫兴。

一直到两人吃饱喝足,丁景焕放下?碗筷,宋叙才突然开口道:“那块石碑,是你的手笔吧。”

丁景焕诧异:“什么石碑……哦,你说?羌戎王带进京师要献给圣人的那块吗。你在瞎说?什么,那块石碑是在羌阳河畔突然出现的,我这几个月可一直都待在京师没动?弹过?。靖国公的折子里不?都说?了,那块石碑是天人感应降下?的吉兆吗?”

宋叙静静听完丁景焕的话,才道:“天人感应这一套,你以前是最不?屑相信的

?

。”

丁景焕道:“那时年?轻气盛,不?知变通。”

宋叙知道丁景焕是在暗讽他不?知变通,他也不?恼,只?笑了一下?:“景焕,你我自幼相识,你知道你每次跟我说?谎时,话总是格外的多吗。”

“有吗?”丁景焕耸耸肩,无所谓道,“我的话什么时候少过??”

宋叙也不?在意丁景焕有没有承认,他继续道:“我这些天,时常会想起?老师致仕前跟我说?过?的那席话。

“在娘娘和老师之间,我选择了支持娘娘。因为我和老师不?同?,我并不?认为女子执政有什么问题,也不?在意娘娘架空陛下?。

“可是景焕,到了今时今日,你要我如何自欺欺人地认为,娘娘要的,还仅仅只?是架空陛下??”

丁景焕沉默着转动?面前的酒杯,良久,他唇边挂起?一抹哂笑。

“你今日刚回到京师,我原本不?想跟你聊这些,但你非要聊的话,那我告诉你,你知道你做得?最错的一件事情是什么吗?

“你做得?最错的一件事情是,至尊之位上?坐着的,是太后和皇帝,你却总是试图用?普通人家?的亲情去?理解天家?母子的关系,甚至还真的把陛下?当成了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太后是君,陛下?也是君,而你只?是一介外臣,你明白了吗!”

宋叙抬起?眼眸,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与自己相知相识三十余载的至交好?友。

“你说?的对也不?对。我确实只?是一个臣子,但陛下?敬我为老师,我就不?能不?为他多考虑几分。

“而且,正如你所说?,陛下?也是君,大义名分是在陛下?身?上?的,太后能摄政掌权,也是因为她是陛下?的生母。

“母子之情走到今时今日这一步,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下?去?,陛下?该如何自处?”

丁景焕与宋叙对视:“你本就认可娘娘的才能,如今去?羌戎走了一趟,应该更清楚娘娘的布局有多深远。陛下?不?如娘娘,能够带领大燕光复燕云十六州的人只?有娘娘,莫要执迷不?悟了。”

宋叙眼中流露出一抹痛楚,他惨笑一声:“如果你认为支持陛下?,便是执迷不?悟的话,那很抱歉,我只?能做一个在你眼中执迷不?悟的人。”

丁景焕别?开眼,也知道自己方才说?得?过?分了些,可要他眼睁睁看着宋叙固执己见,他又做不?到:“那你的抱负呢?你知道这一步踏出,就覆水难收了吗?”

“我不?能背弃我的道。”

当年?太后用?母子之情来争取他,任命他成为陛下?的老师,就已?经注定了他的立场与太后有所不?同?。

丁景焕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平静地宣布道:“那你过?些日子就去?羌州任职吧。朝廷需要派遣能臣宣抚羌州,在当地进行教化和移风易俗,你熟悉羌州的风土人情,又不?畏艰辛,很适合这个职务。”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太后的意思。”

“自然是太后的意思。”

宋叙道:“我明白了。派我去?羌州任职,确实是太后的旨意;为我接风洗尘,试图劝说?我回心转意的,则是你自己的主意。”

丁景焕咬牙:“我真是多此一举。”

第173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个人,会真心疼爱她……

丁景焕和宋叙两个人, 注定是无法?说服彼此的。

因为他们?都是聪明人。

对于聪明人来说,权衡利弊实在是太容易了。

根本无需旁人点破,他们?就知道每一个选择代表着什么, 每一个选择会带来怎样的结果。

在明知结果的情况下, 还?是坚持同样的选择, 可以说是固执己见、执迷不悟, 但那也正是宋叙心中所?愿。

“宁在直中取,莫在曲中求。景焕, 我与你所?求取的东西并?不同。”

“你是想说, 道不同不相为谋?怎么,你还?要和我割袍断义不成?”

“私交是私交, 政见是政见。我不欲与你生?分,你也莫要因我为难。”

丁景焕在宋叙这里碰了一鼻子?灰,更令他生?气的是,明明他都和宋叙不欢而散了, 他还?得让宋叙坐着他的马车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