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战战兢兢站起来:“是,我是周华,大人明鉴,神域里的事情跟我们没关系,我们也是被逼……”
沈寻根本没想听他辩解,“先放着吧,等解决了钟翰之后再处置。你们是老实在这呆着,还是需要我把你们都绑起来?”
亲眼目睹过他血腥手段的周华们哪敢不老实,连连点头:“我们就在这里,保证一步都不离开。”
刘方舟将长袍脱下来系成包裹,连同云飞扬和叶生花的,装了整整三大包晶核。
一行人带着满身血腥味走出博物馆时,正值沈十安和钟翰之间的战斗进行至最激烈的时候。
此时整个神域内已经一片狼藉,尤其是博物馆周围,林立的高楼满目疮痍,到处都是火烧、刀砍、电击、冰冻后留下来的痕迹,两道身影悬浮在半空中激战不休,四周飞沙走石狂风漫卷,根本无法靠近。
刘方舟一出来就瞪大眼睛:“卧槽,队长会飞啦!”
“这有什么,”早就见识过的云飞扬不以为意:“安安还能带人一起飞呢。”
“可是飞在天上多消耗能力啊,为什么不在地上打?”
万锋仔细环顾一周,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对准地面上的某个位置投掷出去,一落地便是火花四溅,手臂粗的电流窜起半米多高,又如灵蛇般往四周快速蔓延。
“地上有电。”万锋道,“应该是在战斗过程中有计划地放置了金属,然后灌入电流,相当于在地面上铺设了一张巨大电网,电压很高,千万别踩上去。”说完之后便控制土层将地表的金属块埋入地底,从而切断电流,但整张电网面积太大,全部清理完估计还要一点时间。
“钟翰这孙子又特么玩儿阴的!”刘方舟气得直骂爹,一扭头发现不少普通教民也跟出来了,应该是不愿意和那些进化后的同伴待在一起,便提醒道:“小心点别乱走,这附近很不安全。”
“不是,”云飞扬回过神来:“咱们光杵在这里算怎么回事,赶紧想办法冲过去帮忙啊!”
“不用,安安不希望其他人插手。”
沈寻望着半空中的两道身影摸了摸刀柄。他并不介意一刀结果了钟翰,但一来沈十安心里积攒了太多的东西,而有的东西必须要通过战斗和鲜血才能有一个了结。
二来,沈十安进阶不久,异能也刚稳定,正是最需要实战经验从而磨合两种能力的时候。他当然可以作为实战对象,但即便提前约好要使出全力,他跟安安也不可能真下死手,因此有他作为后盾旁观,钟翰就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练习目标。
当然了,既然他不插手,旁人也就休想捣乱。
沈寻看向远处几栋尚未毁坏、只能看见轮廓的建筑楼,眼底闪过一道寒光。
“咱们北边一公里之外有不少异能者正在朝这里移动,应该是从城墙那边撤回来的守卫,寻哥你说我们要不要……哎?”刘方舟转了一圈:“寻哥人呢?”
叶生花摇头:“没看见。”
沈寻去得快回来得也快,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只不过身上的血腥气更浓。有液体顺着刀尖滑下来,在脚边聚成一小滩。
云飞扬摸摸鼻子,悄悄离他远了些。
说老实话,和沈十安重聚这么长时间以来,直到今天晚上,对于沈寻“异世魔兽”的身份他才算有了一点真实感。
那一千多名红袍异能者的实力比他遇见的任何敌人都要强,如果没有那圈结界挡着,别说赢得这么轻松了,就算受他指挥的虫潮大军再多十倍二十倍,能不能保住小命都是问题。
而其中一多半,沈寻眼睛眨都不眨地,从头到尾动都没动,就全炸成了血浆。这哪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他跟安安叠一块儿再二次方也不行啊。
想到自己不久之前竟然还威胁过这个异世大魔王要曝光他的黑历史,云飞扬就忍不住一阵心肝胆儿颤:
你说他胆子怎么就那么肥呢?活着不好吗?非得试图从狗子屁股上拔毛?
这么一想就觉得安安真是个勇者,这样的杀器都敢睡,果然天纵奇才。
被云飞扬视作真勇者的沈十安此时状态并不算好,作战服上多处破损,裸露在外的右手手背被烫出一层燎泡,有血迹顺着手指滴滴答答往下淌。
皮外伤还只是小事,他现在最麻烦的问题是灵力消耗速度太快,就算进阶后丹田内的灵力储备提高了十几倍,但频繁使用灵气罩外加悬浮半空所造成的消耗实在惊人,从外界吸收灵气的速度完全跟不上。
所以当钟翰看到出现在博物馆门口的沈寻等人,暂停攻击开始说废话时,沈十安并没有打断,而是抓紧时间运转功法。
“我们不一定非要成为敌人。”钟翰喘着气说。他看起来比沈十安好不了多少,身上的长袍几乎成了碎布,左臂上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习惯了蛊惑人心养尊处优之后,这估计是他很长时间以来最狼狈的时候。
“这话你说得迟了。”天地间的灵气受功法牵引丝丝缕缕渗入体内,沈十安缓缓吐出一口气,“早在绝对死亡区里试图将我和我的队友置于死地时,你就该想到这一点。”
“此一时彼一时。沈先生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利益?我和你化敌为友后能得到什么利益?晶核?为了一己之私,视十万人命如草芥,以虐杀取乐,让他们在绝望和痛苦中惨死钟翰,和你这种人,我们永远不会有什么共同利益。”
钟翰笑了笑,然后问了一个听起来并不相干的问题:“沈先生见过蜉蝣吗?”
“蜉蝣的成虫,最长不到三厘米,不取食,寿命极短,虞兮正里。绝大多数只能活一天时间。在这么短的寿命里,它们趴在水边的石头上,唯一的目标就是交配和繁衍。不管周围的景色如何瑰丽,世界如何壮阔,都全然不知,朝生暮死。何其悲哀,何其可怜。”
他张开双臂,感受着从指尖流泻过去的清风,神色间满是沉醉:“没有进化出异能的人,永远想象不到拥有异能到底会是什么感觉,那种涌动在身体里的力量,那种万事万物尽在掌控的美妙沈先生还记得自己没有这些能力之前是什么样子吗?如果放弃所有能力,无法再脚踏虚空,无法耳目清明,无法一剑就能将高楼大厦夷为平地,变回那个扛袋米都会吃力的普通人就能活上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沈先生愿意吗?”
“凡人皆苦,人生短暂。绝大多数人一生都碌碌无为浑浑噩噩,所以古往今来才会有那么多人为了证明自身价值,追求更高层次的存在意义,不惜飞蛾扑火以身殉道。末世中的普通人,所见只有眼前的苟且,所思只有如何裹身饱腹,这样的生命有什么价值?和蜉蝣又有什么区别?而我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一个虽然短暂,虽然代价巨大,却能突破自我、得以到感受这世间最美妙力量的机会,这比他们原先的生命不是更有意义得多?”
沈十安目光冰冷:“这就是你残害同类杀人夺核的理由?”
钟翰低头俯视地面,忽然抬手一招,一名正在废墟边缩头缩脑似乎想要翻找什么的普通教民就被一根铁链缠住脖子扯至半空,吊在钟翰脚边剧烈挣扎。
沈十安还没来得及阻止,对方就已经被无数柄风刃绞成了碎肉。
钟翰看着纷纷扬扬洒落下去的血雨,问:“沈先生觉得,我和这样脆弱如蝼蚁的东西,算得上同类吗?什么是同类?划分为同类的标准是什么?百万年前猿猴因为不能直立行走所以被剔除了人类的范畴,而如今异能者通过了病毒的洗礼和考验,进化出晶核,拥有了常人所不能及的强大能力,又为什么非要和普通人混为一谈?”
他看向沈十安:“像我和你这样的,才能称作同类。这个世界上向来是弱肉强食的,末世前如此,末世后更是如此。家禽牲畜太弱,所以人类屠宰它们获得营养,平民百姓太弱,所以资本家收割他们获取资金,普通人同样太弱,那异能者设法从他们身上榨取晶核又有何不可?沈先生未必喜欢光明神教,但’只有异能者才能终结末世‘的教义难道不是事实?这个世界需要强者的指引,数十亿人类中只有你我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那你我又为何不能做那个指引人类的神明?沈先生,哪怕是为了尽快终结末世,你和我这样的人也该联手合作,而不是互为死敌。”
沈十安盯着他看了半天:“你跟赫修达成合作的时候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因为他是强者?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知道末世到底是怎么来的吗?”
钟翰没说话。
沈十安冷笑:“看来是知道了。赫修为了养伤将全人类当成了晶核的培养皿,你为了异能晶核不择手段,虐杀幸存者残害无数性命,你们两个倒真是物以类聚。只是钟翰,你自诩为神,将赫修视为同类,将普通人视作可以随意践踏的蝼蚁,殊不知在赫修眼里你恐怕比蝼蚁也好不到哪儿去。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帮你?对他来说你不过是只汇集能量的蛊虫罢了,吸收的晶核越多,距离你自己的死期就越近。如今造的一切罪孽,最终都不过是作茧自缚而已。”
……
因为离得太远,除了沈寻以外没人能听清沈十安跟钟翰到底在说些什么。
云飞扬急得抓耳挠腮:“什么情况这是?怎么打着打着还聊起天来了?钟翰那吊子不会是在威胁我们安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