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决一边翻着手机,一边和陈砚安说剧院排的这部戏的七七八八,零零碎碎的。他说几句就笑着抬头看一眼陈砚安,湿漉漉的头发和眼神,配上米色的休闲服,怎么看都和别人口中的“高冷”不沾边。
同居的第二天晚上陈砚安就带周决去了邓年年的酒吧。当时邓年年在后面忙,吧台小哥看见陈砚安,招呼道:“陈哥。”他又注意到周决,问:“带朋友一起来的?”
陈砚安点点头,要了两杯柠檬水。小哥调好端给陈砚安,熟练地往后招呼了邓年年一嗓子。
小哥和陈砚安聊着天,还夸周决长得好看。邓年年虽然玩的开,但经常到酒吧找他的就那么几个,周决是新面孔,还是和陈砚安一起来的,他觉得新鲜。
周决面对生人话很少,只是一味地喝柠檬水。
邓年年从后边出来的时候看见周决,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眼神在陈砚安和周决身上来回转圈,陈砚安冲他笑了笑,还举了举杯子。
周决平静地点头打招呼:“邓老板。”
邓年年满心问号,都在脑补陈砚安是不是被周决灌了什么迷魂汤。
待到陈砚安给邓年年讲清了事情的原委,邓年年满头问号变成了满脑门黑线。
他无语地端着酒杯,五次三番指了指老同学想要说点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说了。最终叹口气,朝着周决端起杯子:“周老师,老陈这……我也不说啥了,你以后多担待。”
周决笑出声,陈砚安坐在高脚凳上踹了邓年年小腿一脚。
周决也端着自己的柠檬水:“邓老板客气。”
“嗐,啥邓老板啊,生分了。”
周决很上道,顺着叫了声:“邓哥。”
邓年年心花怒放,立刻开始揭陈砚安老底,上学时候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儿倒豆子一样抖搂给周决,说陈砚安有次同学聚会,把一同学的性别记错了,闹了大笑话。周决笑着听,时不时转过头看一眼陈砚安。
陈砚安被邓年年说得开始害臊:“能给我留点面子么?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邓年年说得起劲,笑着拍大腿:“你现在要面子了?你说你脸盲误多少事,以前不在意,这次栽了大跟头吧!我说怎么大清早急赤白脸给我打电话问我给小白订花的花店在哪儿,还说赔罪……”
陈砚安一慌,连忙去捂邓年年的嘴。
周决看一眼陈砚安,笑着说“是吗”。
“那可不,”邓年年说得上头,一巴掌拍开陈砚安的胳膊,“那可是全市最好的花店,就是离市区太远,跑过去一趟费劲,人家还只接受提前预定。亏我是黄金VIP,老陈要是没我这关系,还拿不着那花呢。”
陈砚安简直没眼看,默默捂住脸,想要远离这方寸之地。
偏偏邓年年还嫌不够,又坏笑地问周决:“花,好看不?”
周决看着陈砚安欲盖弥彰扭过去的脸,低声笑了两声,大方地回邓年年:“确实漂亮。谢谢邓哥,改天我和陈哥请你和嫂子吃饭。”
邓年年美得不行。陈砚安第一次开始考虑远离邓年年。
回去路上周决开车,他笑着对陈砚安说:“陈哥费心了,那花。”
陈砚安过了那害臊的劲儿,现在没外人,也大方笑了:“当时就想着把你哄好,肯定是给你最好的。”
后来俩人还去了趟钟老师家。去之前周决才告诉陈砚安,钟老师早就知道陈砚安是周决的心上人。以前有段时间钟老师热衷于给自己介绍对象,没办法他就告诉了老师自己心里一直有人。
后来他去找钟老师要《千桃》的票,由于周决一直没什么朋友,有也都是剧院里的,为了一个外人向自己老师开口,还语焉不详的,钟老师一猜就猜到了是为了谁。
所以才耍了个小心思,让周决把陈砚安叫家里来见面,也是有掌掌眼的意思。
当然,这些都是钟老师不久前才告诉周决的。
陈砚安这次上门,身份不一样了,钟老师看着他的眼神都慈爱了许多。周决没亲人,朋友也少,钟老师一直很操心他。当初知道徒弟心里惦记一个没结果的人的时候,还发愁了好久,心想周决会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现在看着俩人,钟老师有种老父亲的欣慰感。
但他对周决还是没什么好脸,《雷雨》演完第一场,因为私事周决竟然想要换B角,钟老师气得脸黑了好几天。
现在一提起来钟老师还是十分不满,冷着脸看周决:“没出息,动不动就罢演,怎么挑大梁。”
周决没说话,一直默默听着钟老师的批评。他也知道自己因为这个事情提出来换角太不负责,也不够专业。之前剧院有位前辈的父亲去世,他赶回去办葬礼,剧院都打算让B角上了,前辈却办完葬礼当天晚上又赶了回来,就是为了不耽误演出。
相比之下,周决自己提出来换角,确实有些不应该。
陈砚安看着周决默默承受批评的样子有些不忍,他赶忙说:“我的问题,我没考虑到周决之后还有演出。而且当时说话太重,也太突然,他一时接受不了。”
钟老师见陈砚安护着徒弟,脸色终于和缓了些。他也知道,周决对自己的要求一向高,尤其是对待演出,一直追求完美。情绪波动太大可能会导致演出效果打折扣,周决不能让演出因为自己出岔子,他也不敢冒险。
不管是演戏还是感情,周决的安全感都很低。这可能是话剧演员的“职业病”,毕竟每次上台都是全新的挑战,对他们来说,没有最好,也没有影视那样唯一版本的呈现。
钟老师听说陈砚安以前写过剧本,还问了问写的什么。现在国内话剧界最大的问题就是“剧本荒”,钟老师一直很愁这个问题。周决给钟老师大概讲了讲《玉石》的情节,钟老师还挺感兴趣,问周决要全本来看。
陈砚安有些脸红:“其实真的挺幼稚的。”
钟老师也不在意,笑着说:“你那时候才多大,二十出头的年纪。又不是谁都像曹禺似的,二十三写出《雷雨》。”
从钟老师家回来,两人去快递点取了猫爬架。陈砚安蹲在阳台的地上,对着安装说明熟练地转着螺丝刀,周决走过来蹲在了一旁。
从钟老师家出来后周决的情绪就不高。陈砚安看了他一眼,笑道:“怎么了?挨批评委屈了?”
周决递给陈砚安一颗螺丝钉,说:“不委屈,老师没说错。”
陈砚安接过来,看了一眼周决的脸色。倒还算平静,眼里古井无波的,但他知道身边的人确实情绪低落。
最近天气已经有些热,陈砚安脑门已经冒了汗。他抬胳膊抹了一把,没多说。就算他私心偏袒周决,也觉得这种因为私事影响工作的行为不合适。但同时又心疼,按理说这种事不会给人这么大的影响,归根结底,还是周决过于缺少亲密关系、十年的暗恋太浓密、把他看得太重。
陈砚安把螺丝按进小孔里,周决帮他扶了扶木板。陈砚安拧着螺丝,跳过了这个话题,问道:“这几天住得习惯吗?”
周决在这里住了一周多,家里的各处都已经有了他的生活痕迹。就连花花,也从一开始的在每一个角落小心试探到现在各个屋子疯着跑来跑去。
周决浅浅笑道:“挺好的,你这边繁华,什么都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