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洱顿时了然。颍安堡的宫家是一个来头不小的修仙世家。在有线索、有范围的情况下,这位小少爷想在进入青雷谷的修士里打听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说这些话时,宫岫的双眸一直亮晶晶的,黏在桑洱的脸上。
前段时间,由于毒蜂的蜇伤未消,他一直在家养病。等恢复了英俊才敢找上门来。
裴渡站在桑洱的身后,暗暗捏紧了拳头,陡然涌出了一股子警惕和危机感。
这段时间,秦桑栀开始对他变得冷淡。怎么偏偏在这时候,会突然冒出了一个姓宫的?
桑洱倒没有想那么多,来者就是客。宫岫诚心登门道谢,还送了那么多东西,桑洱就抱着结交朋友的心态,尽地主之谊,好好地招待了宫岫一番。
孰料,这位宫少爷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泸曲落脚之后,他就经常来秦府做客,摆出了一副主动又热烈的追求态度。
在修仙世界里,因为桑洱这具马甲的养父母都过世了,已经不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样的流程了,有意中人了就能定终生。如果讲究一点,还可以请个媒婆上门走走流程。所以,宫岫追求桑洱的行为,并不算孟浪。
桑洱有点意外。毕竟这位兄弟来到泸曲后,肯定多多少少都有听说过她的那些救风尘、养美少年的事迹,他却似乎一点都不介意。看来,这位小少爷也只是头脑一时发热而已。和他打几下太极、让他知难而退足矣。
裴渡本来是极其不爽宫岫的。但他很快发现,桑洱只当宫岫是小孩儿,压根没有把对方当成是正儿八经的追求者。裴渡浑身的尖刺才缓缓收回。
就这样,宫岫满怀热切,冲锋陷阵了快一个月。桑洱对他始终是笑眯眯的,实则却油盐不进,无须多言,就能让人感受到她的态度。
宫岫终究是年纪小,新鲜劲儿一过,开始有点气馁了。再加上前不久,宫岫瞒着家里带人进青雷谷,因缺乏经验,险些死在里面,已经被家里人教训过一顿了。若非有“拜访恩人”的借口,他都来不了泸曲。现在,停留的时间已经严重超过了他和家里约定的回家时间了。宫家发信催促了几次,宫岫只得无奈又不甘心地收拾好了行装,来和桑洱道别。
从会客厅里走出来,宫岫一脸郁闷,耷拉着头,穿过了院子。恰好碰见了裴渡迎面走来。
裴渡的左手晃悠悠地拎着一个沉甸甸的纸袋,里头装满了硕大多汁的水果。右手则拎着一个苹果在吃。
打量了宫岫一眼,裴渡挑了挑眉,显然看出这个碍眼的家伙马上要滚蛋了,心情相当不错,唇角也微微扬起,与之擦肩而过了。
宫岫捏拳,他还沉浸在平生第一次失恋的伤心里,看裴渡的反应,不难猜出他在幸灾乐祸。
再加上,这些日子,裴渡总是在他和桑洱相处的时候出来搅和,不让他们二人好好说话、培养感情。宫岫难免对他产生了一点怨气,忍不住道:“你很得意吧,我马上就要走了。”
裴渡站定,“咔嚓”地咬了一口苹果,不动声色地回过头,准备看他要说什么。
“但你也不会得意多久的。秦小姐这么好的人,即使今天走了一个我,明天也会有新的人来求娶,我就不信你能防着别人一辈子。”宫岫重重地哼了一声:“你和我也就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秦小姐是不喜欢我,可她更不可能选择你。”
败家之犬说的话,裴渡压根不放在心上,懒洋洋道:“你又知道了?反正你”
“这还用说吗?”宫岫打断了他的话:“瞧你这副一穷二白的模样,连份像样的聘礼都拿不出来,后半辈子还不是要秦小姐养着,依附她生存。她才不可能嫁给你这种人呢,不然跟着你天天喝凉水吃馒头吗?走着瞧吧,和她门当户对、她又喜欢的人,迟早会出现的!”
裴渡的笑容淡了几分。
放完了狠话,宫岫整个人都舒服多了,昂头挺胸,转身离开。只留下了裴渡一人,若有所思地站在空落落的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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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宫岫隔三差五就送礼物给桑洱。要不是他家底丰厚、钱袋鼓胀,如此不节制的送法,也是够呛的。
桑洱一开始的应对方式是回礼。后来发现再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只能和宫岫直说,家里库房要爆满了,这才叫停了他送礼的步伐。
在此之前,宫岫送来的礼物,已经堆积成了小山。桑洱看得头疼,就让仆人分门别类地整理了一下,把大件的礼物放入库房。细软、零散的东西,则收在桑洱的房间。
桑洱收拾这些东西时,在杂乱无章的柜子深处,看见了一个沙漏状的法器。
这古朴而冰冷的法器,已铺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血红的流沙在里面静止着。
桑洱停顿了一下,双手捧起了它,坐在床边。抽了张软布,擦了擦表面的灰尘,陷入了沉思里。
这玩意儿,就是三年前,桑洱在聚宝魔鼎里意外得到的魔修法器。在特定的条件下喂它指尖血,就可以看见身边人的一些本不该被她看见的画面,类似于开天眼。
第一次无意触发它时,桑洱就看见了尉迟兰廷抱着冯桑尸体的模样。
但在那之后,不管桑洱怎么去用指尖血喂它,摸它,敲它,这法器都没有再起过作用了,像是一个电量耗尽的摆件。
桑洱有点儿失望,觉得它作为装饰品放在桌子上太大了,就将这沙漏塞进了柜子深处,一放就是三年。
说来也是巧合,桑洱难得将它拿出来,指腹擦过它的顶端,摩擦出了一滴血珠,滚入其中,耳膜深处,就久违地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响声,强烈的眩晕瞬间就攫住了她的神智。
……
桑洱幽幽地睁开眼,看见黄昏的夕照洒在了自己的衣服上,泛着淡金的碎芒。
她已经进入沙漏展示的幻境里了吗?
她附身的是谁的身体?看到的又是谁的记忆画面?
桑洱疑惑地垂下视线。正好,她附身的这个人走路也是低着头的。可以看到,这人的胸口是平坦的。衣服虽然花哨艳丽,却是男子的款式。桑洱觉得有些眼熟,辨认了一下,便是一惊这不就是之前那具从河里捞出来、疑似是青柳的腐尸穿的衣服吗?
难道这是青柳的记忆?
青柳低头,拐进了一条冷巷里。走到中段,似乎感觉到有人跟踪自己,他不安地回头,几乎是瞬间,衣领就被人揪住了,推到了墙壁上。
在沙漏的幻境里,桑洱与她附身的人的感觉并不相通。但光听骨头的“咔”声,就知道这一下撞得不轻。
青柳惊恐地一缩,抬头,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果然是裴渡。
桑洱的视角和青柳的融为了一体,心里也是一紧。
难不成她要用第一角度来看裴渡杀人的画面?
裴渡俯视青柳,五指缓慢地收紧:“青柳是吧?”
衣领勒紧了脖子,青柳气息发闷,脸渐渐憋红了。
“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从今天起,你不准再见秦桑栀。”裴渡逼近了他,恶言恶语,威胁了几句:“秦桑栀是我的。如果让我发现你再出现在她面前,再对她献殷勤……哪只手碰了她,我就剁了你哪只手,听见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