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说的对,明日她真打算追去御书房。
她原本想着,既然现在在裴琰心里,自己还没那么重,那就想方设法往他心上蹦好了。
如今看来,差点蹦死。
眼前出现月白龙云暗纹的袍摆,龙涎香幽幽袭来,一只手按在了她肩膀上。
“朕跟你说这么多,你听进去没有?”
姜姝仪憋回了眼泪,仰起头,很受教地道:“臣妾听进去了,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裴琰想说什么,终是未言,轻轻颔首:“好,外头那个人,朕交给你处置,你今日算是救了他一命,程禄为人虽趋炎附势,但还算有良心,知恩仇,你若想用便带走,不然朕还是会杖杀了他。”
这是白送的人情,不要白不要。姜姝仪想起自己宫里的主事太监汪顺,虽然忠心不二,但为人太和善了,杀人害命之类的活儿交给他他能吓得连做几夜噩梦。
前世姜姝仪嫌他没出息,就重用了姜婉清举荐给她的另一个太监,结果可想而知,最后那太监为姜婉清作证,一起揭发了她。
“多谢陛下,程禄毕竟是为了讨好臣妾才做了错事,臣妾愿意带走他.....”
裴琰“嗯”了声,收回手,微笑道:“回去吧,不是要继续跟着朕念书吗?那就把旧日朕教你的功课温习温习,过几日朕考你,若都忘完了,朕是不再收你的。”
姜姝仪此时才记起自己的来意。
她是想缠着裴琰,不让他今夜翻别人的牌子。
实在是有些不自量力。
姜姝仪乖巧应下裴琰的话,起身告退离开。
殿外的空地上。
程禄被绑在春凳上,口中塞着麻核,身后鲜血淋漓,但还是有口气的。
程守忠到底对这个干儿子留了情,没让行刑之人下死手,想着多打一会儿,兴许圣意会有一丝转圜。
瞧见姜妃娘娘出来,他赶紧迎了上去,笑道:“娘娘是要回宫吗?哎呦,快别看那边,仔细这狗东西脏了您的眼。”
姜姝仪本来没往那边看的,听了程守忠的话,倒往那边瞅了一眼。
程禄奄奄一息,努力抬头看向她,眼中满是哀求。
姜姝仪知道他这是想让自己帮他求情,收回目光,对程守忠道:“不用打了,把程禄送到昭阳宫去吧,以后在本宫身边当差。”
程守忠眼睛一亮,还是确认了一下:“是陛下下令了吗?”
姜姝仪心绪正不好呢,瞪他:“程公公觉得本宫现下还有擅自做主的胆子吗?”
她连进个乾清宫都被教训了这么半天,还敢干什么!
后半句话没敢说出来,但程守忠意会了,赶紧骂自己不会说话,一通赔罪。
姜姝仪本也是发邪火,冷静下来只觉得无趣,抬步便向宫门外走了。
程守忠毕恭毕敬目送姜妃娘娘走远,才回到程禄身边,咬牙切齿地狠狠点了点他的头,又叹气:“算你这个狗东西走运,去了昭阳宫好好伺候,再干出不知死活的事,咱家亲自弄死你!”
第20章 陛下翻了温贵人的牌子
黄昏,乾清宫传出消息,陛下翻了温贵人的牌子。
姜姝仪正坐在窗边看春燕归巢,闻言呆怔片刻,闭了闭眼,抬袖狠狠擦去那颗不争气掉出眼眶的泪珠。
*
不同于昭阳宫的寂静,长乐宫内一片喜气洋洋。
敬事房的太监来报喜,温瑶带入宫的两个婢女抓着金瓜子给他们打赏,出手阔绰,一人一把。
太监们笑得脸都快抽了,好听话不要钱似的成筐往外倒,两个婢女笑盈盈地替主子应承着。
而温瑶却眉头微皱,仿佛要侍寝对她而言是件麻烦事。
本朝嫔妃侍寝原本是要沐浴过后,裹着锦被由太监抬进乾清宫的,以防身藏利器刺杀,然而先帝觉得嫔妃们全都光溜溜的一个样没意思极了,倒乐意让她们打扮打扮,想方设法取悦自己。
至于刺杀,先帝并不觉得从小养尊处优的后妃们闲的没事想送个九族玩玩儿。
所以自那时起,嫔妃侍寝的规矩便改了,是自个儿打扮好,乘坐七香车的接入乾清宫。
司寝嬷嬷过来教温贵人规矩时,提起了此事,孰料温贵人淡淡看了她一眼,面露不悦之色:“即便先帝未改规矩,我出身高贵,清清白白,也断不会一丝不挂的被阉人抬到床上去。”
侍寝嬷嬷一时语噎。
这话什么意思,先帝爷没改规矩前的嫔妃们都不高贵,不清白了吗?
她看了看另一个嬷嬷,对方冲她摇摇头,示意她别多事。
有太后做姑母,有大将军做爹,惹她干什么。
*
夜色渐深。
温瑶乘坐七香车到乾清宫,进入寝殿时,见到裴琰正在看书。
是一本诗经,应当是被翻阅过很多次,封皮已然有些褶皱。
她觉得奇怪,四书五经这种筑基之书陛下不应该早就烂熟于心了吗,怎么如今还看?
温瑶没有表露出来,在三步之外恭恭敬敬地跪下,行叩拜大礼,声线清淡:“妾身拜见陛下,陛下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