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仪紧紧抓住他的袖子,声音带着哽咽和哀伤:“陛下想想,倘若是臣妾......臣妾没有被陛下找到,不幸沦落成五娘说过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步,臣妾该怎么办,陛下不心疼臣妾吗,臣妾”
剩下的话未出口,裴琰忽然按住她的后脑,不等姜姝仪反应,一个差点让她窒息的吻便铺天盖地的席卷了过来。
等终于被松开,姜姝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唇瓣鲜浓得如同在水中浸泡发软的玫瑰花片。
裴琰没有离开,弯着腰,与她额头相抵,苦笑了声,嗓音有些微哑:“说要以臣女的身份求情,却半分不算数,抓着朕的袖子,还要拿你自己来气朕,该不该罚?”
姜姝仪听他这么说,就知裴琰大概是会秉公处置魏太傅了。
她泪盈盈地望着他,重重点了点头:“该!随陛下怎么罚!”
裴琰眼下没空罚她。
他在文华殿见了魏太傅。
魏太傅已经五十多岁了,两鬓华发杂生,纵然没有黑发多,可看着也极其显眼。
他拖着老迈之躯,一步步迈入讲殿内,朝自己的帝王学生跪下,叩头,声音微微颤抖:“臣拜见陛下,二十一日不见,陛下还好吗?”
裴琰看着他发抖的脊背,良久,亲自折腰搀扶他,语气温和如旧:“朕很好,老师不必担忧。”
魏太傅没有起身,仰头望着裴琰,热泪盈眶:“陛下长大了,真好啊,再也不用受人欺负,不用让臣担心了......”
裴琰没有执意搀扶他,直起身,环顾着讲殿内熟悉的桌椅,似是眷念:“已经十七年了。”
魏太傅叹了口气:“是啊,整整十七年,臣还记得,那时候陛下才七岁,在一众皇子里啊,就数陛下最瘦弱可怜,臣当时便想,这是没吃饱饭吗?宫里的皇子也能吃不饱饭?”
裴琰轻笑了声。
魏太傅神色也因这笑放松不少,畅谈起往事来:“后来知道陛下的性子温吞和善,臣心中便更怜悯,可臣只是外臣,干涉不了后宫内闱之事,臣便想,至少在臣的讲堂上,谁也别想欺负了陛下,臣要让陛下能全心全意的攻于学业,以后有所大成,居万人之上。”
裴琰:“朕幸不负老师。”
魏太傅笑了声:“是啊,陛下聪慧机敏,知道藏器于身,待时而动的道理,先是储君,最终成了臣的君主,陛下不知臣有多高兴。”
裴琰看回他,轻声问:“可老师何以要负朕呢?”
第163章 还是去睡吧
魏太傅噎住了,张口结舌地望向裴琰。
裴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态度仍是很温和:“是朕登基后,给老师的尊荣不够多吗?还是俸禄不够用,老师为何不告诉朕?”
魏太傅眼中含泪,颤颤摇头:“不......陛下待臣恩重如山,是,是臣经不住奸佞引诱,一时鬼迷心窍,臣清正廉洁半生,真的是一时糊涂......”
裴琰叹了口气。
“太傅不必推替罪羊了,朕都明白,人性本劣,朕有时亦不能免俗。”
魏太傅听这话头,以为陛下是已经原谅了自己,顿时泪流满面,情绪更加激动:“是,是!多谢陛下体谅,是臣不该啊,臣没有约束好自己的私欲,闹出这种事来,臣错了,老师错了......”
裴琰再次弯腰搀扶他,这次魏太傅跟着起身了。
他站好后以袖拭泪,哽声道:“臣这几日,已经把为官以来所得的银子尽数清点好了,各地参与的官员,和来往账册也在里面,尽皆交给陛下,臣以后会带着妻儿老小耕种度日,望陛下也要保重自身,朝事繁忙,但别忘了每日加餐,夜深了也要记得早些安寝......”
他话还未说完,便僵住了。
裴琰在搀扶他站起来后,折膝跪了下去。
曾经的学生,如今身穿龙袍,足踩赤舄,周身充斥着帝王的威严之气,却仍是温和恭顺地望过来,亦如十七年前,行拜师礼时那样。
帝王拜了下去,规规矩矩,毕恭毕敬。
魏太傅闭了闭眼,两行老泪顺着眼角流下。
他知道,自己完了。
*
没有等到刑部清算罪行,入狱当夜,魏太傅便在天牢中畏罪自尽了。
姜姝仪怕裴琰因为师生情分难过,甚至是后悔,因此迁怒自己,所以听说这个消息后就小心翼翼的。
裴琰离京这段时日,十九王爷等人是如何在朝堂上摄政,处理了哪些事,有没有僭越之意,都有暗卫记录呈报上来。
他正在看着奏报,觉得有些口渴了,才要唤程守忠,一扭头,姜姝仪就双手递了茶水过来。
裴琰瞥了满脸乖巧的姜姝仪一眼,接过茶水浅啜一口,有些许烫。
姜姝仪等着把茶盏接回去,裴琰却动作自然地放在了手边的小几上。
姜姝仪愈发忐忑,也不知道裴琰这是生气了没有。
让她碰,也喝她的茶,就是见过魏太傅后便不大搭理她。
已是深夜,殿内灯火通明,今日才回皇宫,姜姝仪是真的疲累,很想去床榻上好好睡一觉。
但裴琰好像忙不完似的,奏报看了一本又一本,没分给她半点目光。
姜姝仪从站着,变成拉了个小杌子过来坐着,最后头瞌睡得一点一点,直接趴在了裴琰腿上,就那么睡着了。
裴琰这才垂了垂眸,看向膝头酣睡的人。
也只是一眼,他就把手搭在姜姝仪脖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捏着,继续看奏报。
十九弟还算老实,平日性子跳脱不羁,忽然被授予监国重任,吓得一下子什么都不敢做了,只任由旁人说什么就听什么。
但十九弟的外家有些异心,其外祖父英国公在与妾室厮混时,随口说过一句“若陛下回不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