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姜婉清私下劝她:“煜儿现在小,不懂事,姐姐只管继续为他争,等他以后坐上太子之位,就知道感恩孝顺姐姐了。”

于是姜姝仪疯魔了般,继续为裴煜铺路,后宫中的嫔妃不论得没得宠过,通通打压威慑;稍对自己不满的,就除之而后快;大皇子占了长子身份,她便在裴琰面前屡进谗言,诬陷他口出不孝之言,还经常欺负弟弟,凌虐宫人取乐。

裴琰应当是听进去了些的,对大皇子的态度越来越淡,可姜姝仪还不满足,她想彻底永绝后患,在姜婉清的鼓动下,决定毒杀大皇子。

事情败露了,是姜婉清向皇后揭发的,同时还将她这些年残害后妃的罪证一一罗列了出来,有理有据,罄竹难书。

姜姝仪的亲儿子为姨母作证,厌恶地看着她:“母妃,大皇兄从来没有欺负过我,我是被你逼迫才诓骗父皇的,你已经把父皇的后宫弄得乌烟瘴气了,还要离间我们兄弟,祸乱前朝吗!”

那时裴煜八岁,小少年气宇轩昂,义正言辞。

姜姝仪气得浑身发抖,再也顾不上什么,当众吼道:“母妃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你吗!”

“什么为了我?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想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可你却不让我与大哥亲近,还告状让父皇打我!”

兄友弟恭?在他未出生前,姜姝仪就与大皇子的生母结怨,斗得不可开交,他们怎么兄友弟恭!

父慈子孝?若没有她,裴琰这个一国之君也成不了他的父!

姜姝仪气急攻心昏了过去,再醒来,便得知被裴琰废去位分,幽禁昭阳宫,此生非诏不得出。

她以为裴琰得知真相后,定然是如裴煜一样,厌恶极了自己这个毒妇,打算让自己凄凉的老死宫中,谁料当夜裴琰就又来了。

姜姝仪已然没心情讨好他了,只披头散发坐在榻上,呆滞望着窗外,裴琰走过来,轻轻抬起她的下颌,垂眸与她对视,语气平静地问:“姜姝仪,你还记不记得,在生下裴煜之前你是怎么活的?”

姜姝仪眸光微动。

她是在及笄前一年入的潜邸,成为了裴琰的侍妾,因为年岁在一众妃妾里最小,裴琰一开始把她当妹妹对待,得知她是家中庶女,从小嫡母不让她们读书,只学些针黹女工,便在闲暇时亲自教她识字。

那是姜姝仪最快活的一段日子,太子妃姐姐宽和,其它姐姐虽然互相斗得厉害,但对她这个年岁小又没侍过寝的都很和气,当然,偶尔也有某个姐姐骂她小狐狸精胚子,她便哭着去找裴琰告状,裴琰自会给她做主。

后来先帝驾崩,裴琰继位,她被封为贵嫔,紧接着,她被宣召侍寝。

怪怪的,有些难受,疼,可裴琰一直是个很有耐心的师傅,像教她写字那样,一点,一点的来。

姜姝仪也是个机灵的学子,学成之后虽然羞赧,但也颇志得意满,甚至想欺师。

连着半个月独占圣宠,潜邸那些姐姐们看她的眼神变了。

不,不是姐姐们了,她们各有各的位分,是自己的对敌。

姜姝仪意识到这点后,失落了一阵,不过很快就振作了。

因为众星捧月,高高在上的宠妃日子实在是好,她犯不着为了这群人高兴,让自己独守空房,凄凄惨惨吧。

大不了就斗!

姜姝仪还是爱吃爱玩儿,爱华美的衣裳和好看的首饰,也会捧着书去找裴琰,让他讲解不懂之处。

这一切戛然而止在生下裴煜,姜婉清进宫后。

她开始为母则刚,为子计深远,到头来,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如今被裴琰这么一问,姜姝仪眼角霎时流下泪水。

可性子不是一刹就能变的,尤其是让一个自认为呕心沥血了七年的母亲变回曾经无忧无虑的样子。

她还是闷闷不乐。

裴琰也不急,有空就会来昭阳宫看看她,在觉出她情绪稍稳后,开始让她承宠。

她有一次没忍住问起了裴煜近况,裴琰立刻冷下脸,按着她狠狠教训了一通,告诫她以后不许再提裴煜,只当没生过。

姜姝仪就这么以废妃的身份,被幽禁在昭阳宫整整两年。

期间除了裴琰,没人来看望她,她渐渐也懒得再过问外面的事情,每日就是看书画画,等着裴琰来陪她,什么儿子,妹妹,都淡忘了。

忽有一夜,裴琰告诉她过几日要御驾亲征,并承诺等回来就解了她的禁足令,重新册封位分。

姜姝仪已经两年没出过昭阳宫了,有些欣喜期待,也有些无措。

然而她并没有等到裴琰回来。

待他离开后不久,一则消息就传入昭阳宫:裴煜忽染重病,命悬一线,想见她最后一面。

姜姝仪竟然发觉自己心中毫无起伏。

要知道以前裴煜磕着碰着一下,她都能心疼得哭上一场,从而惹得他烦躁不已。

只不过,毕竟是自己把裴煜带到世上来的,送他最后一程也理所应当。

她拿出裴琰临行前留给她的令牌,命令侍卫带她去了文华殿。

裴煜已经十岁了,比记忆中长高不少,躺在床上烧得脸颊通红,看见她来,眼眶霎时红了,用哭腔喊:“母妃。”

姜姝仪顿了顿,向他走去,没有注意一旁的帷帐微动。

等她走到床边,淡淡看着裴煜时,忽然有人从身后用麻绳勒住她的脖子。

她毫无防备,一声呜咽都发不出,惊恐地扭头,便看见姜婉清一向楚楚可怜的脸在此刻变得狰狞可怖。

“姐姐,去死吧。”

她像发疯了一样,手上力气大得惊人,在姜姝仪耳边癫笑连连:“姨娘走的时候,你答应过她要照顾我一辈子的,既然如此,我想做宠妃,我想生个皇子,你为什么不帮我啊!”

“你这两年躲起来,让我替你受千夫所指,侮辱折磨,你很得意吧?你知不知道你的儿子也不好过啊?今天他还要亲眼看着自己的母妃死,哈哈哈......”

她再说什么,姜姝仪已经听不清了,她想扯开脖子上的麻绳,可那绳子已经深深陷入了脖颈里。